母亲忽说:「最近街上糖炒栗子开始有了吧。」
我一愣,说:「大概吧。」
母亲说:「陈妈好像说过。」
我说:「要叫她回来吗?她出去装水好像久了一点。」
母亲看着我,「工作还好吗?」
我说:「嗯。」
母亲说:「能够忙起来也不错,只是常常出差,今年过年也不能回来,其实偶尔也该换其他人去。」
我垂下目光,「嗯。」
母亲说:「是你哥告诉你我住院了?叫你来看我的?」
我点头。她又说:「兄弟之间有什么话就应该说清楚。」她望着上面,「你小时候,总是你哥照顾你的。你哥做什么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跟你哥闹彆扭。他要是不管你,我和你爸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对你还是很好的。」
我从医院出来,开着车在路上随便地逛着。我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又或者我知道,只是好像怎样也到达不了。不晓得到了哪里,街边真是有卖着糖炒栗子的摊贩。小时候我很喜欢吃这个,到了季节就要买。我将车停到了路旁,下去买了一袋,回头坐在车上便立刻拿了一个吃起来,并不怎么烫,甘甜松软。
我拿出手机,看看微信上的朋友圈,梁曼纬的动态换了。我愣了一下,他回国了。他没有说过他最近会回来。他很多事情,不再告诉我。我再怎么觉得什么都没有改变,也没有办法不察觉我跟他事实上确实非常疏远。他就是这样残酷,就算他心里对我并不是真正没有感情,不然他住处的钥匙始终在我这里,我知道他也并没有换锁。
他以为这样,时间久了,我们之间慢慢地淡掉,我也就能够接受了。他错了。他说我不瞭解他,他自己也不够瞭解我。
我发出信息:回来了?
梁曼纬:嗯,刚到不久。
我:我也刚回来。晚一点见面?
梁曼纬:马上要去公司开会,不确定到几点。
我:我想见面。
梁曼纬:再说吧。
我:我等你。
梁曼纬不再回覆。我看着手机一会儿,才收了起来开车了。我想,今天可能见不到面了,明天我就要离开b市,虽然另一边的剧组快杀青了,也要花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梁曼纬每次回来,总是待个几天又要走了。
我回到我住的公寓,看看这窄小的屋子,忽然觉得挤得太厉害了。我走进卧室,脱下外衣便往床上躺下。我想着许多事情,我感到非常疲倦。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个傻子还是疯子。我是谁?我为什么就非要梁曼纬这个人不可?我突然又感到愤怒,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但是我马上又冷静了,心如止水似的。我什么也不要想了。我瞪着天花板,呆呆的躺着不动。不知道多久过去,窗外的天光越渐地暗去。里外都没有开灯,终于一片黑漆漆的。我在这片黑暗中不知不觉睡着了。昨夜有个应酬,又一大早的班机,我几乎没有睡就去机场。我一直有些头痛,能够睡着,也就不想起来,简直好像下意识的越睡越沉。
我翻过身,不知道怎样,一个失重的感觉,摔下了床。我霎时惊醒,眼中尽是暗的,恍恍惚惚,以为在什么陌生的地方。半天才回神,我坐了起来,这时才意识到手机一直响着。我起身,从外衣里掏出手机时,铃声嘎然止住。
我呆住了。倒不是因为梁曼纬打来的,而是我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十分鐘便凌晨一点。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但是我回来时,刚刚下午四点。现在过了五点就已经天黑。我有些震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我检查来电,又一震,除了别人,梁曼纬晚上七点打过一次,到了九点又打来,九点四十、十点十五、十点四十五、十一点。从十一点后,他每隔十分鐘便打过来。
我翻看信息,他也传了几十条消息。
我打过电话给你
现在可以见面
?
不接?
算了。
还见面吗
睡了不要打来了
接电话
在哪儿
不在家?
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