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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ldo;是啊，打无锡来。&rdo;老鲁迅速将对方上下一番打量。

&ldo;呵呵，先生何以对海棠如此关注呢？&rdo;长袍男人摸出一盒&ldo;算盘牌&rdo;香烟，抽出一支递过来。

&ldo;哎，天气忽冷忽热，不知道今年的海棠花开得怎么样了？&rdo;老鲁接过烟，划着火柴先为对方点，再为自己点，嘴里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ldo;不知道先生说的是西府海棠还是垂丝海棠？&rdo;长袍男人突然压低嗓音。

&ldo;不，我说的是贴梗海棠。&rdo;老鲁面无表情，也摸出一包&ldo;算盘牌&rdo;香烟摆在台上。&ldo;巧得很，我平时也抽算盘牌香烟。&rdo;

&ldo;贴梗海棠的花期起码要到三、四月份，如果先生要吃海棠糕，盘门一带倒能买到。&rdo;长袍男人一脸严肃。

&ldo;不，我想吃采芝斋的敲扁橄榄。&rdo;老鲁说到&ldo;敲扁橄榄&rdo;四字时，曲起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四下。

&ldo;不许动，举起手来！&rdo;十五号联络员脸色一变，变戏法一样从长袍底下摸出一支二十响快慢机来。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老鲁的鼻子，其他茶客也呼啦一声全部站了起来，包括那位伙计和始终背对着老鲁的看报男人，纷纷掏出手枪齐刷刷地指来。

老鲁的双手很快便被一付黄铜手铐反铐在身后，推上了一辆黑色的雪佛兰汽车。路对面摆书摊的戴呢帽男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似乎此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汽车三转二转，减速驶入一条狭窄的弄堂，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老鲁定睛一看，门柱上一左一右各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左边是&ldo;苏州驻屯日军宪兵队特高班&rdo;，右边是&ldo;中支那侦查队苏州分队&rdo;。

踏入一幢漂亮的米黄色洋楼，顺着走廊一直朝前走，来到楼梯口的一间房间前，门楣上挂着一面小木牌，上书&ldo;第一取调室&rdo;。

进得门去，只见宽敞的房间内只摆着一张笨重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名年约三、四十岁，长得肥头大耳的龅牙男人，鼻子底下留着一撮仁丹胡子。办公桌的对面，还有一张形状古怪，看上去异常结实的座椅，看一眼就有触目惊心之感。

老鲁还想四周打量一下，但已被摁进了那张奇形怪状的座椅。

座椅由粗壮、沉重的木头打制而成，左右两侧带有扶手，看上去比皇帝的龙椅还稳固，而左侧一块折叠起来的栏板放下来后，正好拦在老鲁的腹部，将身体卡在中间丝毫动弹不得。毫无疑问，这一措施是为了防止逃脱和可能发生的攻击行为，如果再加上一付手铐，恐怕孙悟空到此也难以脱身。

&ldo;你的，快快的说，大家的，客气一点，日子的，好过一点。&rdo;龅牙男子开口说道，从语音到声调，一听就是标准的日本人讲中国话。&ldo;先说叫什么名字？&rdo;

&ldo;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我叫鲁邦。&rdo;老鲁答道，说的确是实话。

&ldo;鲁邦？&rdo;龅牙在纸上写了几笔。&ldo;到苏州来，什么的干活？&rdo;

老鲁抬眼细看，只见那厮身穿便服，头上却戴着一顶日本军帽，神情异常威武、自信，上半身趴在办公桌前，仿佛整个大东亚都在本老爷的掌控之中。

&ldo;我从无锡乡下来，别人给我三十块大洋，让我到苏州来跑一趟腿，&rdo;老鲁装出傻乎乎的样子答道，&ldo;我们乡下只认大洋，不大相信法币，军用手票就更没人要了，太君，拿法币去镇上买东西，店家大大的不喜欢……&rdo;

&ldo;巴嘎！&rdo;龅牙太君一拳捶在桌子上。&ldo;你的，共产党新四军的干活，护送高级干部的干活，我们的，统统知道。再不说实话，死了死了的有！&rdo;

&ldo;太君，千真万确，我真是上了别人的当，说我是新四军，真是抬举我了，早知道要被抓到这里来，打死我也不来苏州了。&rdo;老鲁大声叫冤。&ldo;我回去以后找他算账，非把狗日的揍扁不可。狗日的有钱，成天吃香的喝辣的，放个屁都一裤裆油……&rdo;

&ldo;日得个娘，嘴还真硬！&rdo;龅牙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老鲁听在耳里，暗想这小鬼子还真是中国通，句句话都听得懂，骂起人来也字正腔圆，居然还带点常熟口音。

&ldo;表将有点道理，中国话全听得懂。&rdo;老鲁扭脸笑嘻嘻地对&ldo;茶馆伙计&rdo;说道。&ldo;就是一张嘴巴在苏州，牙齿却跑到浒墅关去了。&rdo;

&ldo;表将&rdo;二字纯属无锡土话，意思颇为复杂、微妙，原是一句极其恶毒的骂人话，意思为&ldo;婊子养的&rdo;‐‐&ldo;将&rdo;字也即&ldo;子&rdo;和&ldo;养&rdo;的连音。但是，这又是一句几经演变后歧义颇多的蔑称，含&ldo;这家伙&rdo;、&ldo;这小子&rdo;之意，不过在亲密朋友间却又多有使用，甚至还有父母将儿女唤作&ldo;细表将&rdo;，则无疑又是一种爱称了，所以如何理解完全应该依场合而定。

&ldo;日得个娘，老子就是中国人，嫩只阿乌卵1。&rdo;龅牙脸上再也挂不住，开始改口使用常熟话‐‐如果再装日本人摆威风，不知道那憨头憨脑的土流氓还会说出什么难听话来。&ldo;来人，把这阿乌卵送隔壁去，先让他清醒清醒再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