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管家。
尽管他与宁朗从未谋面,可大概早就收到宁朗回国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认出他的脸,极镇定地唤了他一声少爷,引他进宅子。
这是姑姑家的宅子,老宅。
半高不高的红砖围墙,老旧的大铁门,墙内沿种了一圈银杏树,内里是一栋双层老式别墅。这也是宁朗爷爷留下来的老宅。隐隐约约中,他似乎还有对这边的模糊记忆。
“少爷。”管家是个有些年纪的男士,彬彬有礼,眼角的纹路寓示着时间沉淀下来的沧桑。
“家里只有你吗?”宁朗并没有将外套递给他,只是自己拿着进了客厅。
管家也不尴尬,笑着回他:“小姐还没回来。”
“小姐?”宁朗坐下,疑惑发问。
“是何浅小姐。您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何浅。”宁朗点点头,不再作声,似乎对她的存在并不惊讶。
他不再问,管家也就不再多言,只陪在一边默默地站着。
这时宁朗打开电脑,拿出手边档案袋里的一沓文件,敲着键盘运指如飞,不一会界面上就出现媒体对于宁氏集团的相关报道。满屏的宁氏当家人车祸身亡,股权大战一触即发之类种种。
宁朗大概翻看了四五分钟,这才开口问管家,“知不知道姑姑出事前发生了什么。”
“夫人临出门前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气冲冲地出门了。先生不放心,也急急跟出去了。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警察给家里打来电话,说先生和夫人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当时在场的还有什么人?”宁朗神色不变,只是按在键盘上的手指一紧。
“还有司机。”管家的脸色也变得让人捉摸不定,“他忍着最后一口气见了我,说先生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可他宁愿陪着夫人死也不肯自己活。那时候车子被卡在桥沿,发动机着了火随时会爆炸,可夫人被压在车座下动弹不得,先生眼见时间来不及了就把司机推开自己留下陪着……陪着夫人直到车子爆炸。”
“那个电话号码,你查过了吗?”
“查过了,是公话号码。”
“公话号码?”宁朗脸色微沉,“那就有必要查一查了。”
管家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是某人的手机号或固定座机也就罢了,可它是个公话号码,而更奇怪的是,用这个公话打过来的人我找了又找,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
“恩,那就联系警方。”宁朗抬头,面色不变,“纸包不住火。”
管家点头,眼里终于透出湿润,“是。”他说得哽咽,似乎终于安下心来。
“下午去公司,通知董事会三点开会。”宁朗合上电脑,“告诉律师让他过来见我。”
“少爷?”管家一脸担忧,“您刚回来,现在就要去公司吗?”
宁朗对他的关怀似乎视而不见,“去安排吧。”
管家无奈,只得照他吩咐去办,但也从心底里认可了这位从未谋面的少爷。原本还是忐忑的,恰逢宁家遭此大变,原本未见到宁朗时他还在忧心忡忡,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夫人遗嘱的特殊意味。宁朗做事情从容不迫,骨子里有着宁家的气势,这是别人学不来的。
管家走后宁朗依旧独自坐在沙发。良久,他拿出一根茶几上放好的香烟。
点燃,却依旧不吸,只看着淡淡的烟圈环绕,慢慢晕开。
不言不语,静默。
他是一个安静的人,从来都是。
何浅接了表哥回到他家,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电话催着赶去宁氏开董事会。接电话的时候傅云琛就在旁边,听她说到宁氏的时候脸色微变,可惜何浅并未察觉。
“你去吧,我正好困了想休息下。等你忙完给我打电话。”
“好。”何浅是很直接的性子,也懒得跟他客套,把钥匙还给他就下楼开车,很着急的样子。倒是傅云琛一直在窗口看着她,直到她的车消失不见。
这次董事会确实重要,今天刚接到通知,说是新任董事长到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概这是要立立威。当然,也极有可能是为了宁文卿的死。何浅比谁都知道的早,新任ceo是宁文卿的亲侄子,美国海归。
看来美国还真是个招揽人才的国家,不光自己那个天才表哥,连新任boss也是留美学成归来。只希望这个所谓接班人能够对得起宁文卿对他的信任。
说起宁氏,何浅其实也算糊里糊涂就进了董事会,然后又糊里糊涂地知道自己成为公司最大股东。而就在两天前,因为宁文卿何振东的死,她身上的股权数额立刻翻倍,自此成为宁氏除宁文卿之外的第一决策人,拥有董事会的绝对裁决权。
而这一切,全是何家给她的。
这个何家,不是曾经的何家,而是收养她的何家。尽管他们没有办理过任何收养手续,也未改口,可在心里,何浅一直当何家是自己半个家。
当年何浅父母死于那场客轮绑架案,何浅一夜之间成了孤儿。何受业是z市地产大亨,与何家交好多年,知道何浅一家的变故之后立刻赶来将何浅接了过去,因为两家都姓何,何浅又坚持,所以干脆没办领养手续。
去何受业家住的时候何浅刚过七岁生日,年龄还小。起初因为父母的事情她足足一年不肯开口说话,就连学校也不去。何受业担心她精神受创还曾找过心理医生,但她年龄小,治疗也不见好转。直到何振东回家看她,也不知怎么聊的,第二天她竟然乖乖坐了何受业的车子去上学了,情绪也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