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的皇帝陛下突然说出前世这样的话来,殿中众人皆是露出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来,有的以为是他们听错了,也有的怕是已在心中暗想陛下是不是哀痛太过,有些神昏智乱,竟然把前世都扯了出来。
只有我这一抹离魂又惊又喜,因为只有我知道卫恒不是神智昏乱,胡言乱语,而是想起了前世之事!
他竟然也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就听卫恒喃喃道:“朕记来了,朕全都记起来了,前世你也是最后见到阿洛之人,你去看过她后,她就……她就……原来都是你在从中做梗,使那歹毒心计害死了朕的阿洛!”
“朕要让你偿命!但在那之前……”
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吩咐道:“快将这老妪给朕牢牢地按在地上,免得她再像前世那样,再来个撞柱自尽!”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竟然也想起来了,当真想起来了!
或许方才他栽倒在地,便是因为猛然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情景。
想不到……想不到前世我的死激得他旧伤复发,吐血而亡,而这一世,以为我再次死在他面前,在这份比前世还要巨大的伤痛刺激下,他竟奇迹般地忆起了前尘往事,想起了前世我死的那一幕。
卫恒恨恨地盯着她,厉声道:“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要害了阿洛!”
“枉朕念在你是朕的乳母,先前又救过阿活,和阿洛这般信任于你,你竟……竟前后两世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来?”
温媪泪流满面,“老奴不知陛下说的什么前世后世,若非逼不得已,老奴也不想……皇后娘娘是老奴的恩人,又是陛下的心爱之人,老奴实是不想的啊……”
卫恒怒气难当之下,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你做都做了,还做了两次,竟还有脸在这里惺惺作态!”
温媪惨白着一张脸,凄然道:“因为老奴也有心爱之人,为了保住他们的命,老奴只能……只能对不起娘娘了……”
“快说,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卫恒逼问道。
我忽然想到,若是前世他不是旧伤复发,身子再也支持不住,他定是也会如现下这般找出害我的真凶的,即便是这样,他也命尹平替他找出害我之人,最终替我报了仇。
这一世,他虽痛心我被人所害,又是伤得吐血,但没了旧伤的戕害,他应当只是一时痛极攻心,当无大碍,定能比前世更早的揪出真正害我之人。
在卫恒的逼问下,温媪忽然露出一个解脱般的笑容来,“我亏欠了他们那么多年,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他们只求我这一件事,虽然明知对不起娘娘,可我还是做了……这样我就不欠他们什么了……”
“至于我欠娘娘的那条命,不用劳烦陛下动手,老奴自知罪孽深重,早就无颜再活下去,您和娘娘对老奴的恩德,欠了你们的这笔债,老奴来生定当三生三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命相报!”
她说完这最后几句话,口中已涌出几道乌血,竟是早已存了死志,事先服下了毒药,不等卫恒将那主使之人从她口撬出来,已然气绝身亡。
卫恒愤恨无比地盯着她尸体,恨声道:“拖出去喂狗,这等背主之人,朕要让她死无全尸!”
“等等,”当两名内侍正要将温媪的尸身拖走时,卫恒又道:“搜她的身,看她是否藏了一张写有字迹的绢帕。”
温媪果然如前世一样,没将我那首《塘上行》呈给卫恒看。
再次见到这首曾刺痛他心扉的诗作,卫恒踉跄着后退两步,有些无力地坐倒在榻上,凝视着怀中的“我”,柔声道:“阿洛你放心,便是那老妪死了,朕也一样能找出是谁害了你。只怕这今世害你之人同前世一样!”
他指尖轻抚着“我”的眉眼,“前世时朕已经察觉到你死的蹊跷,可朕的身体却实在撑不住了,只得将追查真凶、替你报仇之事托付给尹平,也不知他后来替朕办到了没有……但是这一世,朕绝对不会放过那些害你之人,他们害你所受的种种,朕必百倍以报!”
我欣慰之余,又有些遗憾,看来他只是回忆起了前世他生前的情景,并未像我一样,连他身后近百年的后事都看在眼中。
可以他的帝王之智,便是只知道前世生前之事,也尽够了,毕竟前世若非他身体衰败支撑不住,只消再给他多些时间,他也定能找出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