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乖巧的起身应着:“是。”
摇光寺的风波便也就此平稳下来,大家伙似乎都忘记了这些事,流云院和掬水院又开始热闹起来,兴致勃勃的备着年货,迎着新年。
宋府这个新年要比往年更热闹些。
宋以歌裹的毛茸茸的站在正堂与管事对着送往各府拜年的礼单,许是宋老夫人真的已经操劳不动,放手的事越来越多,宋以歌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陀螺似的,从白日转到黑夜,忙得根本抽不开身。
其实这些事对她而言算得上得心应手,毕竟上辈子偌大的一个王府她都打理的过来,又何况如今的淮阳候府。
将礼单对完,宋以歌指出了些错来,让人下去换后,低头喝了口茶,便又让另几个管事进来对账。
对的是侯府名下的几处铺子的收成和其余庄子上佃户上缴的租子。
不说铺子的收成如何,就光是那几处地上缴上来的租子,都足够宋以歌看上几日。
她让人全部都给她搬回了徽雪院去,又添了一个火盆放在脚边烧着,算盘便搁在了左手边,方便她随时对账。
绿珠便在边上伺候笔墨,瞧着这段时日消瘦了一大圈的人儿,颇为心疼:“姑娘,这劳什子的账本又不会长脚飞了,您若是何苦来着?”
宋以歌手指拨着算盘珠子,答得飞快:“这些事早就完一日,便多得一日休息。”
绿珠还是觉得心疼,便随口抱怨道:“您如今才刚上手,老夫人也不帮衬着些,实在是说不过去。”
听着绿珠这般孩子气的话,宋以歌只是笑了笑:“祖母这是在优待我了,毕竟府中的中馈,还是旁人想要掌,都掌不了的,如今祖母全放手给了我,足可见她对我信任,我又怎么能辜负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了。”
“再言,祖母放手全权交给我的那日,你又不是不在场,难不成没听见宛姨娘是怎么求着祖母,让二姐从旁学习的吗?”宋以歌拨算盘珠子的手有些酸了,便干脆停下来活动了下,喝了口热茶,又说,“所以呀,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对了,一会儿你替我给祖母递个话。”宋以歌道,“就说今年大雪,佃户的收成都不太好,如今要置办年货和送往各府拜年的东西,等着开春,还有二姐的嫁妆需要置办,府内现在是入不敷出,我想将流云院和掬水院的用度减半。”
绿珠机灵的福身后,将斗篷往身上一系,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宋以歌托腮将窗扇推开瞧着,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笑得眉眼弯弯,恍如春水消融了这满院的冰雪。
屋外,无意间路过的傅宴山一抬头恰好撞见。
神色,微动。
光景簌簌而过,极快便到了新年。
这也是她重生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她不愿马马虎虎的就过去,她极少穿红艳艳的衣裳,并非是因为压不住这等明艳的颜色,而是这红会让她想起那日大雪纷飞的金陵,被押送到断头台上的人。
只是她一直自怨自艾,不愿与自己过去,也无法心安理得享受如今的一切,这般光景就好像是她偷来的,每过一日她都要小心翼翼的,然后放任自己沉溺在过往的哀痛之中。
可逝者已矣,她就算在这般行事,受苦受累的也不过是自己。
她以前想不开,也不愿想开,直到经历了宋锦绣那糟心的事,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梦见那个眉眼如画的小姑娘站在菩提树下朝着她笑,那一双眼恍若天下间最灵秀的风景,任何东西都比拟不上。
所以,她若是在这般下去,岂不是辜负上苍,也辜负了那些枉死的人。
当初她护不住林府,如今绝不可能……让宋府在重蹈覆辙。
她望着檐下带挂着冰凌,心中陡然就衍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来……若她身为男子,那该有多好。
宋以歌刚转了身子,绿珠便从后面拿了一件狐裘过来,给她披上,压住了红色锦缎的马面裙,衣领边上镶着绒毛,堆砌着,反而将她的脸衬得恍若巴掌般大。
“姑娘生的可真好看。”绿珠由衷的赞叹着,“等着明儿姑娘及笄,想来提亲的人,一定都要踏破门槛了。”
宋以歌也只是笑了下,并未将绿珠的话当真。
况且就算是来提亲又如何?这辈子她是不想这么早就嫁人的,就算是要嫁人,也要等着将宋以墨和宋府安排周全之后,要不然她如何放心的下?
有道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如今她占了宋以歌的身子,自然而然便要担负起宋以歌本该承担的责任。
“哥哥如今身子如何?可还好?”宋以歌刚跨过门槛,绿珠便连忙撑了柄伞,挡住了细雨泠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