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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第1页)

若芯闻言一惊,忙用手捂住阿元的嘴,将他的头按到怀里,抱着孩子,扭头就跑,莲心见状赶紧跑上去追,可若芯虽说抱着阿元,却跑的极快,莲心好半天才追上她:“姑娘你跑什么呀。”若芯因跑的厉害呼哧喘着,那摁着阿元的手微微发抖,却抻着劲的不肯松开。莲心见阿元被若芯按着脑袋不叫说话,小脸憋的通红在他娘怀里呜呜挣扎,忙从若芯手上抢下他,气道:“姑娘,你怎么了,你瞧你给哥儿摁的,好孩子,不哭不哭。”待她们无功而返,若芯看看阿元,这才缓过神来对莲心道:“带他去安置吧。”她回了东厢,方才跑的急,坐了好一会,胸口却还是一喘一喘的不安定,屋里烛火少,虽是夏天却叫她身上发凉,她深深吸气吐气又吸气吐气,终于觉得心口不再跳的那样厉害,待静下来,就又想起方才那个拱肩缩背被月影训斥的女孩,那女孩抬头的瞬间,隐隐看着面色发黄,一看就有忧思成郁之症,眼睛凹陷,整个人呆若木鸡,想来日子过得极不体面,她这样想着,心口莫名抽了一下,原来,原来被发落之后是这幅模样,这别也是她的下场。莲心回来见若芯坐在炕边上发愣,忙给她宽衣:“姑娘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没事,就是想起方才那个被月影训斥的女孩,觉得她有些可怜。”莲心知她心思多,劝道:“姑娘,姑娘是小少爷的娘,可别多想,再说了,姑娘来太太院里不过是学规矩来的,过两日等二爷气顺了,咱们就该搬回去了。”她不说话,低垂着眼,由着莲心给她宽衣,好一会儿才又问:“那女孩也是太太给二爷挑的吗?”莲心道:“不是,她原是钟毓馆的一个三等丫头,有一回二爷在沐浴,没叫人伺候,谁知秋荷大着胆子进去了,后来二爷就抬举了她。”作者有话说:六月初六宜嫁娶王墨染进门,府里尊钏二奶奶。诗云:王氏有好女,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一朝得嫁,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宜其室家。秦穆菲心里吃味,她从金陵嫁到东京,又不通诗词歌赋,便不知这东京城还有这文绉绉的讲究,豪门女子出嫁要和诗传唱,以显尊贵,浦时,听着那戏台子上,戏子唱的莺莺潺啭,酸道:“果是老太太娘家来的嫡姑娘,尊贵着呢。”身旁平儿道:“奶奶,这里到底还是大太太当家。”秦氏瞧着这婚事办的同她差不多,叹了叹,道:“姨妈只拿话暗戳戳的说我,说我小性,没个让度,可她哪知我的心,开这个头还了得,我不掌事也便罢了,如今我统管着全家,手里一百号的奴才,只叫下头的人编排我,说我不如她尊贵有体面,将来就有我难办的时候,姨妈只拿我同谭大嫂子相比,哪里比的着,我若有大嫂子的出身,便是一乘小轿抬我进来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平儿:“奶奶宽心,这钏二奶奶再扑腾也不过是王家的面子,倒是,倒是将来钰二奶奶进了门”闻言,秦穆菲面色一变,她心里明白,她是康氏的亲外甥女,任外头多体面的姑娘嫁进来,只要不是嫁给刘钰,就越不过她去,可刘钰迟早要娶亲,若娶的是个喜欢弄权造势的,她便只能洗手,将这管家之权交出去,想她兢兢业业的干了这许多年,竟是为他人做嫁衣,到底心里不甘,自然也舍不得被人奉承的热闹。“将来的事,自有定数,钰二爷娶谁还得老太爷说了算,太太都做不得主,想来门第也不会低,咱们这几年只别得罪人,万事给自己留条路。”平儿:“奶奶说的是,咱们这会子只顾瞎琢磨,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只看谭大奶奶,当初不也轰轰烈烈的,如今呢。”穆菲叹了叹:“这世道,女人终究挣不过命罢。”主仆二人一时无话,便又打起十分精神去招呼席上女眷。若芯这日未出门,过了午时,长春馆便空了,院子里只剩两个管事妈妈,约莫是见惯了婚丧嫁娶,嫌聒噪就没出去,正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周姨娘从外头走来,那两个妈妈见了,忙起身行礼,笑问:“姨娘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周姨娘也笑道:“没什么事,我回来歇一歇再去。”一面说一面将两个荷包递过去:“也沾一沾喜气。”两个妈妈道喜着接了,朝东厢努了努嘴:“若芯姑娘在屋里呢,没出门。”周姨娘冲二人点点头,转身去了东厢:“若芯,闷在屋子里做什么,怎么不去外头瞧热闹。”若芯起身迎她:“我怕热,就没出门。”周姨娘将一个大大的荷包塞到她手上,坐了下来:“不去就不去吧,咱们娘俩坐下来说会子话,吃点冰水果,解解暑。”若芯:“姨娘想吃什么,我去备。”“别忙,有什么吃什么就是了。”周姨娘却没吃水果,只端起若芯奉上的茶吃了吃:“我随太太嫁来这里快三十年了,这样的婚嫁排场,也没少见,可又如何呢,过的好不好,原不在这上头。”又说:“看见新娘子,我就想起太太出嫁时,也是同这王家姑娘一样的玲珑剔透,哪个见了不喜欢,如今啊,我瞧太太不大爱这些热闹,这不,见我乏了,叫我没什么事就回来歇着,必是看我也不大喜欢这排场,哎,这外头越是热闹心里头就越是难受。”若芯听这伤情的话,一时诧异,抬眼打量周姨娘。周姨娘也察觉她的目光,笑了笑:“我瞧的出来,你是个经过事的孩子,同这府里的姑娘奶奶都不一样,既有这份心性,又有阿元在,很该打起精神来好好经营才是。”若芯忙道:“多谢姨娘提点。”这些日子处下来,周姨娘心知,这女孩确是个温柔娴静不争不抢的,便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同她开解道:“我这辈子没有孩子,尚且挣出些体面来,你啊,就是性子太直,遇了坎,绕过去就是,可没有跟自个儿较劲的道理,你不为自己想,也不为着孩子想一想么。”这话似是戳了若芯的心,她有些恍惚,转而又一脸落寞:“姨娘说的是,我该好好经营着才是,可姨娘,我,我用心了的,我也想叫太太喜欢我,也想叫二爷见了我就欢喜,可我来这里一年多了,不是二爷不待见我打骂我,就是太太恼我为难我,我该如何,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带了泪。周姨娘见这女孩说的可怜,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心里疼了疼,就想起她自己年轻时,也有这样灰心艰难的时日,想当年,郑姨娘不敢同康氏叫板,便来挑衅她,害的她掉了孩子不说,身子差点熬垮了,她是怎么爬起来的她忘了,只记得有一个老妈妈告诉她:“熬过去就是好日子,熬不过去就只能丧在这宅门里,诚然,熬的再久也做不得人上人,只得个心性罢了。”她不知该怎么劝慰若芯,也不知该拿自个儿的哪段经历出来,教她些什么,只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这都不算什么,都会过去的。”王墨染回门之后的第二日,便来长春馆拜见康氏,又去云鹤院请谭松玲来。康氏上下打量着新妇,道:“府里住的惯吗?缺什么短什么就跟你嫂子说,可别委屈了。”王墨染穿着大红衣裳,如一朵开艳了的牡丹,盈盈笑道:“谢太太惦记,一应都是周全的,嫂子安排的极妥帖。”康氏笑笑:“今儿中午就在这儿用饭,把你太太也请过来热闹热闹。”王墨染回道:“还没去钟毓馆里见过钰二哥和若芯姐姐,给小阿元备了礼。”

康氏:“你有心了,不必跑一趟,你钰二哥去巡营了,好几天回不来,若芯和阿元就住在我这里,连翘,去叫若芯来。”墨染诧异,为何若芯住在这里,可也没问,待康氏叫了刘眉可,请了二太太柳氏来,她才偷偷捅了捅眉可,小声打听。眉可随口答着:“还能为什么,仗着自己是阿元的娘,贯会给我二哥脸色看,我二哥能忍她那么久,我都觉得难为他了。”墨染又问:“那个穿着玫红色锦丝袄的是谁,瞧着穿戴不同,又这样殷勤。”眉可:“你那眼还挺会瞧,我二哥新添的房里人,叫月影。”“也是外头聘来的?”眉可摇头:“不是,家生的丫头,有些体面而已,我母亲作主赏的,原还是老太太的人。”墨染恍然,她才嫁进来,这府里就换了天地,瞧着月影的行为做派,又问眉可:“我怎么瞧着她这做派,是要压若芯姐姐一头。”“你也瞧出来了,倒不是她花心思要压谁一头,你只看芯姐姐那垂头丧气的样儿,别说月影那样掐尖要强的,就是随便拉出个丫头来都比她心气高。”“上回我来,芯姐姐穿戴的那样体面,那衣裳料子我是见都没见过的,还以为她与旁人不同,没想到。”“你不是常讨厌这些做妾的么,年前来家的时候,见芯姐姐一个妾那样体面,竟不给她好脸色,如今见她落魄了,怎么,倒可怜起她来了。”“哼,你又来说我,我只知道,妾要有妾的样子,将来我夫君要是纳妾,那妾做小伏低也就罢了,敢越过我去,我可不依。”眉可忽就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我也是头一回见,像芯姐姐这样的妾,若不是为了阿元,想来她是不愿与人为妾的,你只将她这回的穿戴同上回比,没我二哥,又穿的一日不如一日,刚打帘子进来时,我见我母亲狠狠的挖了她一眼,且瞧吧,早晚得骂她。”又说了一会,二人便随着康氏和柳氏入席用饭,用过后,康氏便同柳氏坐在南炕边闲聊,其余的姑娘奶奶们,都四散着说话。不知怎的,墨染就公然守着人,热络的拉起若芯,叫她坐她身边,微微笑道:“姐姐,我备了礼给你和小阿元,让人送到你的东厢去。”还将那礼一一描说了半日,惹得众人竖着耳朵听。若芯不妨墨染对她如此热络,忙道:“二奶奶客气了,我替阿元谢过,那孩子被老爷抱走了,待回来,我带他去你院里请安。”墨染:“那说好了,姐姐一定要来,我叫人做了我娘家拿手的点心给阿元吃。”若芯应着,实在有些受宠若惊,就起身,顺势接过周姨娘端来的消食茶,离了那里,她一个妾,连姨娘都不是,怕这场合同墨染说的多了,被人指责她没规矩。若芯将消食茶奉给康氏和柳氏,柳氏见了她,热络的拉着她问:“若芯你近日里怎么了,我瞧着精神头有些不济。”若芯一愣,她精神不济她自己知道,可喜众人意会,并无人来问,却被二太太直愣愣的问出,有些尴尬,敷衍道:“谢太太关怀,我没事。”柳氏又问:“没事就好,别是有了身子,自己不知道的。”屋里众人闻言,都齐齐看了过去。若芯赶紧摇头:“没有。”柳氏恍然:“也是,你是医家来的,又生过阿元,自己有了身子怎会不知道呢。”府里人都道柳氏是个没心眼的长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待若芯去了别处,康氏却似被点醒般小声对着柳氏咬耳朵:“你不说,我还想不到的,想当初一次就有了,怎么这丫头伺候钰儿那么久,也不见有身子,也没听钰儿叫她喝过避子汤。”柳氏亦小声道:“嫂子,子嗣的事要看缘分的。”康氏不作他想,又听柳氏道:“有阿元在,我看大老爷和老太爷也不四处张罗着给钰儿娶妻了。”“钰儿那官位至今还没坐稳,东宫这一年来不得官家的心,想来老太爷是不想这会子给他挑。”“你别急,也快了。”“我早不急了,横竖咱们妇人说了不算,还好有阿元在,我也能多乐呵两天。”“嫂子看阿元的面儿,倒是多抬举抬举若芯,她伺候你也算殷勤,如今府上都说她失了宠,别叫她灰心丧气的。”作者有话说:“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若她整日里装睡,你能叫的起她来么,你别看她伺候的殷勤,让干什么干什么,想当初,来的时候就不情不愿的,如今把她挪到我这里,心里头指不定怎么想的。”“可了不得了,你是说她假意奉承,并不实心。”“小声些,我早瞧出来了,这丫头伺候钰儿就不十分真心,这些都不打紧,我只怕她记恨钰儿当初叫她怀了阿元,却又不管她,白白受了好几年的罪,这才给了钰儿月影,怕我那傻儿子一棵树上吊死。”“唉,嫂子宽心,这丫头来了有一年多了,我虽没见识,可瞧着她是个心善的,生不出什么坏心思,且再看看。”说话间只听咣当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摔碎了,又听见小丫头的求饶声:“若芯姑娘饶了我,我再不敢了。”外间里,若芯一脸诧异:“你这是做什么?”穆菲忙出去查看,见一碗药摔在地上,便问跪着的丫头:“你哪个院当差的?干什么来了?”“我,我是钟毓馆的,给月影姑娘送药来的。”穆菲一听,心道不好,自己怎么出来管这些事,只怕不是若芯就是月影,要开始别苗头了,转头就见月影走了出来:“翠云,你干什么来了。”“回月姑娘,琥珀姐姐嘱咐我给姑娘送药,说,二爷叫姑娘按时吃的。”穆菲听罢,心道,原是冲若芯来的,琢磨着若芯好歹是阿元亲娘,平日里待她还不错,便想打发了那丫头:“别跪着点眼了,再去拿一碗来就是了。”不想,月影抢道:“哪里就病死我了,急急的赶什么,冲撞了若芯姐姐,你可担待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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