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礼过后抬头一看,眼前高座处,衣着华贵的妇人直直端坐,彩绣辉煌,深绿镂金朱蝶缎袄,内搭绛色长绉裙,银发似霜雪,簪有金凤步摇,分明上了年纪的肌肤却看不出明显的褶皱痕迹,保养得依旧肤白如雪。
上辈子时她见过太后的面并不多,不过寥寥几面在春祭大典上,几年过来,太后这面颊上的糊得白。粉愈加厚,衣服也愈加花哨多彩了。
“现在正是晌午,母亲用过午饭了吗?”
太后慢慢地睁开眼睛,老妇人的双眼黑白分明,直直地似鹰隼射过来,颇有一丝犀利之势,用鲜红唇脂饱满涂过的嘴缓慢地道:“原来你是来哀家这吃饭的。”
好辛:“?”
“但是不巧了。”太后面无表情,冷箭般的目光慢慢消退,她再度闭上双眼,“哀家已经吃过饭了,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是哀家睡午觉的时间。”
殿边洪公公轻咳一声,她悄悄一看,对方给他使了个离开的颜色,便马上笑道:“打扰了母亲的午睡时间,那我下次再来看您。”
“等等。”太后道,再度睁开双眼,轻轻一笑,竟有说不出的诡异,问道,“是好辛吧?”
她瞪大了双眼,一道电流在整个身上游走一遍。
秘密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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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漫不经心地抬手,小手指上带金驱护指,镂雕花样。她扶了扶发间的翠玉簪子,簪上镶有猫眼宝石,透亮如镜,而她的双眼不经意地一瞥过来,竟也慧眼入灼。
她被这一句话激得瞬间直冒冷汗,眼神略有飘忽,只能尽量保持冷静。
不会的!不可能!她并未露出什么破绽,怎么会被太后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好辛转过头,朗声笑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呢?”
太后浅浅一笑,竟让人觉出无尽的刺骨寒冷,她道:“这么紧张做什么?哀家只不过是问你,你这趟是不是好辛让你来的?她刚回将军府,那孩子聪明伶俐,深得我心,你向来不爱来朝鸾宫,除了好辛你也听不进别人的话。”
好辛身上的冷汗还未等散去,竟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激得她手脚微微发抖。
这是什么意思?
沈子昭只听她的话?
算了,这个老婆娘说的话半真半假,诛心来的,她这么较劲儿干嘛。
老婆娘又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道:“你自小便和好辛玩在一起,你们两人互相影响颇深,哀家都能理解,那孩子英气漂亮,像个明亮的小太阳似的,见人不怕生。可惜她是将门之后,不懂女德女才,只会拳打脚踢,否则按你的执念,早也冠给后位了。”
好辛心里懵然,嘴上却老实应和着。
“坐下吧,老站着做什么。”
好辛掌中早已湿成了一片,强稳住心情,坐到了身旁的榻上。榻上摆有小桌,小桌上一杯白玉兰茶杯,她端起来正欲饮下一口,却发现杯内茶水一滴没有,只得再次放置过去。正当此时,自门外而入的宫女缓步行至太后身边,怀中似是还抱了什么东西。
伸脖子一看,太后将那物什自接过宫女接过,她方看清,那是只毛色十分漂亮的白猫,找不出一丝杂毛,被养得肥肥胖胖,幽蓝的眼珠微微转动,模样怜人,似是只刚出生不久的。
太后脸上总算有了点真实的笑意,逗着猫的下巴,却是问好辛道:“你前阵子不是说,从蛮族征战回来后,便授予凤印给好辛,让她为后吗?听说她诈死在战场上了,起初哀家还以为你死心了,现在看来……你还要不要封后了?”
像是有一圈涟漪在她心间点开,好辛从未料到,这种事居然连太后也晓得,按理说沈子昭想要她的军权和家族权利,太后对沈子昭明面上是母子,却暗暗与他较劲,为了以后有机会把她的军权交给摄政王,定是不许沈子昭立自己为后的。
好辛是朝中军方唯一一位掌管虎符的人,手下有几十万甲羽红缨军征战八方,此前与蛮族一战,派出的十万人虽皆毁于一旦,但依然是越国军队中的冲锋主力,军队素质极高,忠心耿耿一腔热血,为了夺得这支军队,沈见朝曾不止一次主动前来拉拢她。
沈子昭与沈见朝的势力已经针锋相对许久,一触即发,既然沈子昭筹划了这么大的一个立后计策,妄图将甲羽红缨军收入麾下,为何会把计划告诉沈见朝的亲母太后?
她想不出沈子昭的用意,陛下的圣意根本不是她能揣测的。面对太后的询问,好辛强扯出一丝笑意:“这……暂时先把这事放置吧。”
太后道:“你喜欢便好,哀家并不在意。”
两人对话间,一位宫女从门外匆匆跑进来,看到正在此刻的好辛,明显一怔,得了太后准予才道:“太后娘娘,芷贵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