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主事者不需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只需要启用有解决问题的能力的人。在用人方面,皇帝无疑做的很好。她在这方面上,则远不如刘邦。
殷嫱手底下的人也不少,她刚递了句话下去,隔日就收到了好些人汇总起来的决议。
建议是大家听了殷仲达先提了个头,何奇几个想出来的。
殷仲达进宫探视殷嫱的时候,详细解释道:“我们的意思是,叔孙通是个儒生,这次跟孔在楚汉相争期间并不受汉王刘邦待见,但是如今却因为精通礼仪渐渐被皇帝看重。但此时国家初定,皇帝治国用的是‘无为而治’的黄老道家思想,只是想用礼仪那一套规则约束臣子,对儒门思想完全不感冒,叔孙通对这一向很苦恼。”
殷嫱想了想,道:“我跟叔孙通交情还不错。”当年叔孙通在汉营备受冷遇,殷嫱与他夫人交往,当年汉国最危机的时候,还常常接济他家,两家时常走动,倒也有几分情义。
她话锋一转:“可是姊夫跟他关系不睦。姊夫看不上儒门那一套,叔孙先生却笃信儒门,觉得姐夫数典忘祖,季昭姊姊和我跟叔孙夫人在他们之间调解多次,始终不见成效。”
殷仲达笑道:“他们之间矛盾大才好,正是因为他们势如水火,更没人怀疑叔孙通此举用意。孔侯回家祭祖,祭的是谁?儒家孔圣。叔孙通能拦吗?他不仅不能拦,还要大力跟刘邦进言,孔子地位越高,对儒门越有利。”
“不仅如此,吕后沿用的也是这一套黄老之术。姐姐你给戚姬和叔孙通牵线搭桥,让戚姬博得儒门支持,也不是妄想。”
“孔家在历史上,是在高祖十二年的时候,才由第九代孔腾受封奉祀君,主持孔子祭祀。您这次要保全表姐夫和表姐,只要让叔孙通和您这边发力,把这祭祀孔子的差事争取到表姐夫头上,叔孙通保准站我们这边。”
殷嫱思索片刻,敲了敲几案,道:“这是可以争取的。但戚姬只是个妃妾,前……高祖十二年,要废太子,他还因此不合礼仪为由,制止了此事。他能帮戚姬?”
殷仲达摆出了一张图表,逐条跟殷嫱分析:“首先,此人并不是不懂变通之腐儒。当年他投奔刘邦的时候,一身儒生打扮惹刘邦不喜,此人立即换了楚人打扮。楚汉相争期间知道儒家派不上用场,一直蛰伏,并不启用自家弟子。至于礼法,姐姐你当年参政,合礼法吗?此人不是一样和姐姐交好?我大胆猜一猜,表姊夫那边是表姊夫先看不上人家是儒生,关系才闹得这样僵。”
“其次,历史上,高祖九年,此人任太子太傅,天然就站在刘盈那边。”
殷嫱拍了拍前额:“是我一叶障目了。戚姬那边,只要以支持儒门的条件,换取儒门的支持便是。只是表姊夫那边,怕是不愿接受奉祀君这一职。”
殷仲达混不在意道:“无伤大雅。孔家那边向来没什么节操,向来谁强依附谁,好操纵得很。秦、汉、魏晋、唐、宋、元、明、清,伪满洲国都没有混不下去过,只要咱们这边更……”
殷嫱咳了几声,滔滔不绝的殷仲达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表姊夫也是孔家人。这才讷讷闭口。
殷嫱似笑非笑,殷仲达赶紧拿出来起草给华昱、戚姬、叔孙通等人的书信,殷嫱看了一次,拿起笔誊抄了一遍,用锦帙封好,交给了女萝。
邮驿马不停蹄地将信送至栎阳城各处。
不多时,栎阳城内有多了一则蓼侯家的笑话。蓼侯夫人有妊,意图回陬邑拜祭先祖,一向妻管严的蓼侯难得硬气了一次,完全不愿意回自家宗庙,为此,不幸被赶出家中,已经连续三四日都住在费侯陈贺家中。
连皇帝成日看见孔藂一张丧气脸,都在朝会上笑道:“听闻孔卿在军中作战素来勇猛,每有险关,必身先士卒,攻克乃还。怎么家中就……”
不知谁起了哄:“家中更要攻克乃还!个碎女子都收拾不了。大伙成天看他那张老脸装可怜,都他老母得烦死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挤眉弄眼地冲着孔藂起哄,孔藂脸涨得通红,定睛一看,率先起哄的那个,正是相交莫逆的兄弟陈贺,气得直提起拳头满堂追起来:“陈贺你给老子站住!”
陈贺溜得那是比兔子还快。加上一边沛县的塑料兄弟花们一边起哄使绊子,不亦乐乎,维持秩序的萧丞相、叔孙通等,完全不是这群混人的对手,还被抱以黑拳,差点卷入这波乱战。
率先开了个玩笑的皇帝脸上早就晴转多云了。
原本当汉王的时候,这种情况看着了他还跟着起个哄。但现在刘邦心中非常不悦:这群兔崽子上次宴会喝醉了,就在他的宴会上击柱追逐打闹,身在朝堂,那态度跟在沛县街头菜市乱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