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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第1页)

月牙一弯挂在树梢头,这夜地月色格外清朗,苏简踱步走出客栈。

“宫主——”

身后有人喊他,不用回身也知道,这样欢快的调子一定是苏小山。小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宫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本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随心四处走走。可被他这么一问,脚步忽然有了方向。苏简头也不回地答:“云山寺。”

“去哪儿干什么?”苏小山惊疑,“宫主,你不会又抛下我吧——”

说是去云山寺,其实不然。绕过寺庙另有一条下山的路。沿路走左转,可见青竹精舍掩映在苍苍山间,安然如红尘之外的仙居。近三年前,苏简就是在这里与华商打过一场,那时候,华商眼里有波澜壮阔的愤怒,咬牙厉声:“你不如问问自己,问问萧家人,到底做出了什么好事?!”

这样的苛责来得太过莫名。苏简与萧家从来誓不两立,又怎会与之为伍?不过,当时的他也并无精力去弄清事实,满心满眼全是怒气,气那则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流言——流云庄的三小姐,跟江南神医华商私逃了。

夜深沉,月牙爬上中天,明晃得摇摇欲坠。苏简立在丈尺开外,望着那个精舍,忽然想弄明白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出东山,清清冷冷得格外喜人。穆情不知道苏简会来,她推门而出,只为看一眼月色,却不禁看到清俊如月的人。她讶异得手心都出了汗,问道:“你怎么来了?”

仿佛直到这时,才慢慢有酒意上头,醉的是人,微醺的是往事。苏简想起三年前,于是没头没尾地答:“那时候,我到处找你。”

“我知道。”穆情别过脸,轻声说。

“为什么,不见我?”

“苏简,不要问了。”

可是苏简却笑得惘然。淡泊随和如穆情,到底要下怎样的决心,才会对一个人避而不见?这样的困惑在心里蛰伏了太久,久到长出刺,他艰难地问:“你就……这么恨我?”

三个月的和睦相处忽然化成飞灰。时间仿佛回到三年前的残忍,三年前的诀别。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伤害,时间的再绵长也抹不去它的印痕。

可是,三年后终究不是三年前了。华商从精舍里走出来,将披风披在穆情肩头,然后对苏简笑道:“苏公子,不进来坐?”

苏简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空洞。心中突生的荒芜感,像是戎马倥偬后,转身看见昔日杀伐的疆场早已长满荒草。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慢慢转身走了。

除了第一次相遇,穆情很少在苏简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如此无害,简单到落寞,就像被抛弃的孩子。她觉得很难过,尽管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你觉得,我和他像吗?”苏简离开许久之后,华商忽然问。

穆情不答。

“我一直以为我比他好。桓公子的传人,他算半个,我却是嫡传。他暮雪七式练到第六式便裹足不前,我却练到了第七式。他半生颠簸,被仇恨禁锢,而我逍遥自在,随心而动。但是我有一样不及他。”华商转过身,定定地看向穆情,“我从来不能左右你的情绪。”

其实华商与苏简的相像之处,又何止于此。同是温润清雅的人,同是心机似海的人,同是天纵奇才,同有铮铮傲骨。只是,苏简真的及不上华商,不如他的旷达,他的随性。苏简总是拘泥于一段无法忘却的过往,从而令自己变得时而乖张时而冷漠,伤人伤己。

只不过,这个世间对好与次的划分,从来不是泾渭分明。以俗世的条条框框来推断一个人在情义上的抉择,实在乏善可陈。

因此,当穆情拉扯出那桩泛黄的往事,还假以辞令地搪塞“是我亏欠他”时,华商突然就愤怒难当——

“你欠他什么?”他冷笑着问,“你欠他的,早就被三年前你流的血,流的泪还清了!”

苏简翌日醒来,觉得头疼欲裂。是夏秋交替的早晨,晨色如透明一般,薄薄覆在天上。

苏净早已到了,见到苏简,恭敬唤了声:“宫主。”便从袖囊里取出薄卷,“宫主要的名册。”

名册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东崛门的势力,间或夹杂一些萧家的余党。

“岭南萧家,果真是百足之虫。”苏简的眸色很浓,只在合上薄卷的刹那露出凌厉。

“属下这便去东崛门。”

“不必了。”苏简摆手,“我日前查过,萧世山的确在东崛门。”

“宫主的意思是——”

苏简点了点薄卷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人名——萧林,三年前从暮雪宫之劫中死里逃生的萧家族人之一。

“去把他找来,我有事要问。”

第44章

隔一日,江唐二人与苏简道别,回到塘水镇的医馆。这时已是八月初了,瘟疫盛于春夏,衰于秋冬。唐绯在医馆逗留几日,发现疫情已大为缓解,便于江展羿商量着要离开。

说来可笑,两人重逢之前,唐绯安居于青竹斋,江展羿将养于桃花坞,是人与岁月静好。可世事有得失,当他们携手成双,仗剑江湖,才发现自己在江南并无一处久居之所。

唐绯对江展羿说:“猴子,去西塘村吧,等武林英雄会一结束,我们就回云过山庄。”

西塘村的村民得知江大夫回来了,无一不欢迎。村南的精舍收拾一番,虽然简朴,但也足够两人暂住。唯一心存芥蒂的是村长冯天游一家——几个月前,冯舟还满心满眼打着要娶唐绯的主意,可转眼之间,昔日伊人已嫁作他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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