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正胡思乱想着,晚镜却轻拎裙摆往山石那走过去了。林钰摸了摸手腕上晚镜给他的红绳,也壮着胆子跟了过去。
晚镜看见的是一个女鬼,约摸二十来岁的样子,面色青灰,有血迹从嘴角溢出来,像唇角不甘地向下撇着。这女孩晚镜以前见过,只是她不愿去招惹鬼魂,所以一直装作看不见。
霁月山庄还算干净,鬼魂并不多。晚镜之所以找上这个姑娘,一是因为她懒得出去,二是这姑娘穿着霁月山庄丫鬟的装束,虽然是早些年的了,但很干净齐整,很好辨认。晚镜寻思着,既然是有事求鬼,不如做个顺水的人情也好,顺便把霁月山庄打扫打扫。
那女鬼原本站在那里直愣愣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了晚镜和林钰的靠近,便转过头翻起没有焦点的瞳仁看着他们,审视中略有敌意,倒不是个厉鬼的样子。
林钰什么都看不见,却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晚镜托生为人之后还没跟鬼打过交道,一时间也有点含糊。稳了稳心神,便对这女鬼善意地笑了一下,轻声问她:“你叫什么?”说罢,又把手从狐皮大氅里伸出来,摊开,表示她并不是个抓鬼的人,缓缓地说:“你不用怕。”
那女鬼犹豫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道:“我叫采莲。”随着她嘴巴的每一次张合,都有血泊泊地涌了出来,那血是浓稠的黑色,甚是可怖。血流过她的下巴再流到前襟,滴落在她的裙摆上,片刻后又没了痕迹。
“你为什么不投胎去?”晚镜往前迈了一步,采莲侧头看了看她,却反问道:“你怎么今天才问我?”说话间,又是一股股的黑血冒了出来,让晚镜看得好生别扭,直想抽了帕子递给她。
“你知道我看得见你?”晚镜倒是挺意外的。她还以为自己的视而不见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呢,看来是自己天真了。
“你阴气极重,几乎与鬼魂无异,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以为你也是个鬼。”采莲嘎嘎地笑了两声,“至少也该看通阴阳的,你装的倒是挺像,我还以为自己错了。”
晚镜心道:自己可不就是个鬼。心里这么想着,却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身边站着林钰,林钰虽然听不见采莲说话,却是听得见她说话的,晚镜也担心自己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所以问答的甚是小心。
“你有何恩怨未解吗?为什么不去往生转世。”这里不比晚镜游荡的那个年代,就算是枉死,中元节放河灯的人也很多,只要想走,不至于离不开。
采莲忽然瞪大了双眼,探长了脖子,极其诡异地咧出一个笑容来,阴狠地说:“我不!我要等她死了,等她也变成鬼,我要看着她被笞打被下油锅!我要看着她六道轮回变成臭虫蝼蚁,再看着她被人捻死!”
“她是谁?”
“雪、梅!”
“雪梅?”晚镜皱皱眉头,却听林钰在一边搭腔道:“雪梅?怎么了?”
“雪梅是谁?”
“咱们庄子里头的雪梅吗?”
晚镜扭头看着采莲,采莲点点头,于是晚镜也对林钰点了点头。
林钰叩着下颌想了一下,“那应该是齐大娘做丫鬟时的名字了。”
“齐大娘?”晚镜可是有点惊讶了。这齐大娘是山庄的老人儿,本身就资历不浅,再加上丈夫是山庄大管事齐丰年,她也算是顶头的管事之一了。晚镜一向深居简出,与她接触的不算多,但知道那是个颇有手腕能力的人,也很爽快。
这采莲莫不是犯过错,被齐大娘私刑害死所以怀恨在心的?可看她的装束,若活到现在该是与齐大娘差不多的年纪,那时候的齐大娘可没奖惩下人的权力。
晚镜这边想着,采莲却像情绪失控了似的张大了嘴,黑血涌的越发凶了,嘴里吼吼地叫嚷着,听上去大约是‘让她死’之类的话,极愤怒的模样。
晚镜退了一步,对她摆了摆手,安抚道:“莫急,你先与我说说你们到底什么恩怨,我再看如何帮你。”
采莲发泄过情绪,侧头凝视着晚镜,狐疑道:“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也要请你帮我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