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专司人间男男情(口口)事,这世道又多有不公,不少处境艰难的男子便会去我庙中拜一拜,求个有缘人与自己长相厮守。有这种念头的,还是以青楼爷馆子里的居多,所以我的庙多建在欢馆附近。
我带着兔子去那儿看了看。就当闲逛。
这趟下凡,我们托的是判官的关系,判官点着生死簿,告诉我们:&ldo;谢樨稳重,我不担心。小白兔我知道你想下去玩,可别急着附了身,一定要等到那凡人寿命已尽的时候,方可元神入躯壳。&rdo;
算算日子,我们附身的时间明天才到,现在我和玉兔闲着也是闲着,便像这样到处走走。
他拽着我去买了糖葫芦糖画糖人,蹲在兔儿爷庙们口边吃便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仰脸问我:&ldo;谢樨,凡人中,喜欢男人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么?为何这么多人愁眉不展,要来你的庙烧香呢?&rdo;
我道:&ldo;上仙,凡人分三六九等,但凡伺候男人的男人,都要归于不入流的那一类。受不起别人的喜欢,也要遭自己家人的白眼。&rdo;
兔子啃着糖葫芦,拉了拉我的袖子,要我和他坐在一块儿。我和他都未隐去身形,两个大男人并排坐在兔儿爷庙前,是一件十分惹眼的事情。
我道:&ldo;上仙……&rdo;
玉兔瞅了瞅我:&ldo;嗳,不要害怕。脸皮这种东西,凡人看重也就罢了,你已经是个神仙了,在乎那虚无的玩意干什么?吃糖葫芦不,分给你一串。&rdo;
我默默地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
其实我不是觉得同他大白天的坐在这里丢脸,我是觉得有些惆怅。论到感情,我前世是个十分失败的人,那些人找我来求,能求得几分福泽与庇护呢?
我还没惆怅完,玉兔已经干净利落地啃完了糖葫芦糖画糖人,我怕他吃齁着,化了些掺了葛根叶的山泉水给他喝。他尝了几口道:&ldo;苦的,但是好香。&rdo;又把葛根叶挑出来,咔擦咔擦地啃了。
我:&ldo;……&rdo;
他又兴奋地四处逛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香台前的一个人身上:&ldo;谢樨谢樨你看,那个人长得真好看。&rdo;
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愣了愣。
那人穿着深青色的长袍,也不似来这里的暗娼、小倌儿之流戴着面纱或面具。干干净净的一张脸。长发乌黑,眸光如水,按文人说法,那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只适合拿笔,拿着银盏倒酒,拿月白色的象牙筷,将红樱桃送进口中。
张此川。
他比以往更消瘦了,我费了些时间才认出他来。
我道:&ldo;嗯,是很好看。&rdo;站起身来,准备带着玉兔往回走。玉兔却不肯走,好像跪着的那人很吸引他似的,像个傻瓜一样定定地往那儿看。
普遍来说,如果一个人的后脑勺被人盯久了,那人必然会有所反应。张此川感受到了玉兔花痴样的视线,冷不丁地一回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他。
玉兔眨巴着大眼睛,对他道:&ldo;你好。&rdo;
张此川从跪着的蒲团上起来,轻轻拍了拍袍子的下摆,对着玉兔一颔首,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玉兔见他对着自己笑了,兴奋地想过来拉我的袖子,没料到我已经隐了身,退到了一边。他抓了个空,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ldo;谢樨?&rdo;他满腹狐疑地喊了一句,半天后才想起念个观仙咒,找到了在角落里的我。
&ldo;你跑那里干嘛?我跟你说,刚刚那个很好看的凡人对我笑了‐‐&rdo;玉兔把我揪出来,瞧了我一眼,又回头去找人。
张此川已经走了。我向门外看了一眼,又向门内那个松软的蒲团上看了一眼,神思飘忽。玉兔见我不说话,怒了,一爪子拍在我臂膀上:&ldo;你元神出窍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