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样不礼貌,又把撇开的视线扭回,心里半斟半酌,折中落在对方起了几道褶的衣领上。
阮年年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有些走神。
裴朗每次睡觉都喜欢把校服外套叠在身下压着,次数多了领子就容易起皱。
她以往不曾注意过,如今诧然发现,心底像揣了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心脏咚咚的跳,鼓手发了疯一样用手中的鼓棒敲打薄薄的鼓面,她现在不只是耳朵红了,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轻软的吴侬语调和少女羞怯的神情在此时有种青涩的朦胧的心动。
金色的蜂蜜甜浆一样稠密又璀璨的阳光从教学楼高高的屋顶滑落,无声地落在两人的肩头,澄碧的瓦蓝天空中,灰色羽毛的小鸟儿扑棱着翅膀远成一粒黑点。
裴朗背对阳光,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眼睫垂下,质感稠滑的帘幕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把少年心事遮挡得严严实实。他撇开眼,继续往前走,“嗯。”走了两步又道,“想谢我就好好学习。”
身后人疑惑地“诶?”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拖长了尾调,“好哦。”
很快到了十七班,这节是张立的数学课,教室的门大开,老师正在黑板前写板书。
裴朗先喊了声报告,他的声音懒懒的,校服外套大开,站姿也显得漫不经心,完全没有寻常学生面对老师时候的局促和不安,慢了半拍的阮年年急忙跟上,也跟着小声喊了声报告。
大半个教室的人都把视线集中了过来,上课无聊,底下的人几乎是立即就八卦地咬起了耳朵,老张手里捏着半截白色粉笔,头疼地挥挥手让两人赶紧坐下。
他的这堂课还有小半的知识点没有讲完呢,有什么事等他把课讲完再说。
教室后排,霍旭无聊地拿笔在草稿纸上画圈,听到那两声气势完全不一样的报告,手搭在程栋梁的肩上,往前探长了脖子,完全看好戏的神情。哟,咱们的英雄救美回来了。
前排的明安然视线也不住往门口飘,见阮年年没事,松了一大口气,后怕地拍拍胸脯。
迟疑半晌,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笔记往乾鹏面前推了推。
看在你们帮了年年的份上,笔记借你看一下好了。
下午放学,阮年年原本还想跟以往一样不远不近地坠着,一出教室就在来往嬉闹的人群中挑出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在原地站了站,没看见其他三个人,不确定地上前,那人侧头看了她一眼,又像没有看,目光很淡,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迈开步子离开。
阮年年只好跟着。
身边人群拥挤吵闹,很奇怪,她却好像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气,他们中间远的还能再站进来一个人,却近的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
阮年年突然就红了脸。
第30章
出了学校门,裴朗站定,让阮年年走在前头,自己慢悠悠地坠在身后,表情怡然,发现对方走错了路也不吭声。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总有不在的时候,阮年年总得学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以往他是不在意,现在他有心想要给对方改改不认路的毛病。
阮年年只能赶鸭子上架,十分自觉地先给许美玲打个电话说自己今天会晚点回去,靠着脑海里留下的零星印象硬着头皮带路。
今天不是学校每周放假的日子,路上只有办理走读的学生回家。
学校的大门像夜晚连绵的海岸,哗啦啦地涌过几波起伏不定的浪潮,把里面的学生吐个干净,公交车你来我往比赛一样拉过几趟,剩下零星几个走的慢的,很快又变得平静无波。
阮年年习惯了跟在裴朗身后走,猝不及防被推到前面带路,看哪个方向都觉得像回家的路。
走直路的时候还好,闷头往前走就行,一到岔路口就忍不住想回头看裴朗的神色,期盼能从对方的脸色上看出一星半点的端倪。
偏偏身后的人好整以暇,一点痕迹都没给她瞧出来。
等她不知怎么走到一条胡同口,被厚实阴暗的墙壁阻了去路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头顶烂漫的夕阳险险挂在西山的山坳口。
残阳远的只剩几点艳色,靛蓝色的天空中,寥落的夜幕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
阮年年有些脸热,天际最远端残留的几点红光攀爬上她细白柔软的脖颈,微凉的晚风摇晃衣摆,谁家门前的小狗吐着舌头从不远处蹿过。
不自在地扒拉几下刘海挡住自己通红的脸,细声细气地开口:“前面没有路了。”
羞赧的模样完完全全倒映在清透的眸底,有几户人家开了灯,灯光从单薄的窗前透出,橙色的暖调在眼底氤氲,裴朗低声嗯了下,下巴一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