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来!来!我正有话要跟你谈。&rdo;
罗君强招招手;金雄白跟着他进了周佛海的书房,看他脸色变得很严肃了。
&rdo;&rso;匹夫无罪,怀璧其罪。&rso;&rdo;罗君强将房门带上以后,压低了声音说道:&rdo;老兄这几年的钱,搞得不少吧?你是最懂得明哲保身之道的;我看你不必将来等别人问你来要,自己识相,痛痛快快献了出去,反倒脱然无累。&rdo;
金雄白颇起反感;故意问一句:&rdo;是不是交给你?&rdo;
&ldo;你知道的,上海归第三战区;张叔平是负责人,昨天他跟我谈过,希望你交给他,现在你先开一张私人的财产目录给我。&rdo;
金雄白本想告诉他,第三战区在上海的负责人是何世桢;根本没有命令张叔平接收任何人的财产。但这话由罗君强传出去,便是一场是非;不如虚与委蛇,倒是罗君强所说的&ldo;明哲保身&rdo;之道。
因此,金雄白便坐了下来,就自己确实可以拿得出来的动产,不动产开了一张目录,交到罗君强手里。
&ldo;怎么?&rdo;罗君强一脸不信的神气,&rdo;你只有这么一点钱?&rdo;
金雄白懒得理他,哼了一声,再无别话;久坐了一会,听说周佛海要夜车才回来,便离了周家,转往《海报》‐‐《平报》及南京兴业银行,都已结束;《海报》是他唯一的事业,但却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刚刚坐定,工友递上来一张名片,极大的&rdo;毛子佩&rdo;三字;金雄白不免有意外的惊喜,心想,虽说施恩不望报,今日之下,有这样一个朋友,总是安全上多一种保障。
原来这毛子佩在战前是上海一家小报的广告员;不知以何因缘,成了吴绍澍手下的红人,因而得以荣任上海市党部委员。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与蒋伯诚因案被捕;便有他一个好朋友来托金雄白营救。
他的这个好朋友是上海小报界的&rdo;名件&rdo;,本名唐云旌,笔名&rdo;唐大郎&rdo;的笔下有两绝,一绝是善作定庵句法的打油诗,俚亵词语,皆可入诗,而隽爽无比;再一绝是善于骂人;而骂人常是为了敲竹杠,但他并不讳言,有时且以真小人自诩。他是《海报》的台柱之一,为金雄白招来许多麻烦;可也为《海报》招来许多读者。
既是唐大郎所托;而且毛子佩虽无深交,总也认识,所以在营救蒋伯诚时,&rdo;顺带公文一角&rdo;,将他也保了出来,而且以后在经济上常有接济;只要毛子佩来告贷,金雄白从未拒绝过。
谁知毛子佩出狱以后,并未遵守保释的条件仍旧在作政治活动,一次他的同事被捕,将他招了出来,第二次被捕,非死不可,因而去看金雄白,希望能弄到一张汪政权的&rdo;职官证&rdo;,以便通过检查岗哨,逃往内地,金雄白便替他去找周佛海;无奈这天是星期日,最快也得第二天上午才能办好。
这一夜之隔,在毛子佩极可能是生死之判;当时苦苦哀求,声泪俱下。金雄白心有不忍,取了一张《平报》的职员证给他,就凭了这个证件,才能由上海搭车到杭州,转往内地。如今当然是胜利归来了!
处境各异,心情不同;不过毛子佩表面上却很尊敬金雄白,口口声声&rdo;金先生&rdo;。寒暄了一阵,毛子佩开始道明来意。 &rdo;金先生,你帮过我好多忙;这回还要帮一次,其实也算是帮国家的忙。你的《平报》结束了,听说机器厂房都在;能不能让我来办?&rdo;
金雄白倒很愿意帮他的忙;心里在想,既然帮忙,就要让他实惠,于是一转念之间,作了一个决定。 &rdo;子佩兄,恕我直言,虽然你也办过报,不过大报跟小报,毕竟不同。《平报》反正是不会再出了,谁拿去都无所谓;就恐怕你接下来,撑不住,反而成为你的一个包袱。我看,《海报》有销路、有基础;广告,你是知道的,不但不要去拉,地位好一点的,还要预定。我把《海报》送给你;你好好经营,发大财不敢说,发小财是靠得住的。&rdo; &rdo;谢谢、谢谢、谢谢!&rdo;毛子佩满面含笑地问:&rdo;金先生,那么,你看《海报》的报名要不要改?&rdo; &rdo;改有改的好处,不改有不改的好处。&rdo;金雄白答说:&rdo;我是希望你改的;因为划清界限,你就不必替《海报》负任何责任了。&rdo; &rdo;是,是!&rdo;毛子佩想了一下说:&rdo;海报&rso;弹硬&rso;得很;写稿子的朋友,真可以称得起&rso;钢铁阵容&rso;,我就改名《铁报》吧!&rdo; &rdo;随你。&rdo;金雄白说:&rdo;我来料理一下,请你3天以后来接收。&rdo;
毛子佩欣然称谢而去;金雄白送走了这个客人,接着又会见一个不速之客:陈彬龢。
关起门来密谈;陈彬龢开口就说:&rdo;戴雨农一回上海,恐怕第一个要捉的就是我。今天我是来向你辞行的;从此恐怕有一段相当的时间,无法见面。&rdo; &rdo;喔,你预备到哪里去?&rdo; &rdo;我有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rdo;陈彬龢换了一副神色,&rdo;辞你是假;邀你同行是真。雄白兄,我劝你跟我一起走;你的安全我完全负责。&rdo; &rdo;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rdo; &rdo;说出来就不值钱了。&rdo;陈彬龢说:&rdo;我们相交至今,你总信得过我吧!&rdo; &rdo;当然。我也知道你完全是好意;不过,我想留在上海也没有什么不安全。你知道的,我替重庆多少出过力;蒋伯老会替我说话。&rdo; &rdo;政治只有成败与利害,你居然谈起是非功过来了。雄白兄,你不要执迷不悟!&rdo;陈彬龢又说:&rdo;我不相信你的智慧,会不及邵式军吧?&rdo;
邵式军的情形,金雄白很清楚;在日军刚刚宣布投降时,他每天晚上都出现在周佛海家,为的是探听消息。
他是靠他祖父江海关道邵小村的余荫,与日本黑龙会及专卖军火的大仓组勾结成一种特殊关系,并且找到日本皇室为后台,独霸东南的&rdo;统税&rdo;,始终如一,成了沦陷区唯一的不例翁;但日本一垮,冰山即倒,以他任事之久,搜括之多,接收人员是一定放不过他的。所以总希望能先找到一条路子,保全身家;否则,亦可及时逃避,所以每天在周家苦苦守候,颇有惶惶不可终日之势。
这样不过两三天,他跟周佛海说,他的处境已非常危险,要求周佛海为他设法。周佛海便关照他到&rdo;税警总团&rdo;去避难;托熊剑东保护。 &rdo;他不是住在&rso;税警总团&rso;吗?&rdo;陈彬龢问:&rdo;你知道他在那里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rdo; &rdo;我听说他除了大批行李以外,还带了两个厨子;还是照常享受。&rdo; &rdo;就为了这一点,熊剑东对他已提出警告,在军队里还要吃大菜、讲享受,引起士兵不满,他不能负责。&rso;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要吃人&rso;,邵式军很见机;快要脱离税警总团了。&rdo; &rdo;那么,&rdo;金雄白问:&rdo;他到什么地方去呢?回家?&rdo; &rdo;能回家,就不必离家了。他在接头一个地方,人家也很欢迎他;大概也就在这两三天,远走高飞。雄白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