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鼬这么肯定?你真的了解夏月的想法吗?”
这句话一定让兄长感到了痛苦。那细微的神情变化,无言和沉默,黯淡下去的眼神,无一不诉说着这一点。他低头看着手里书,手指轻轻勾勒过扉页的边缘。
“没错,我不了解。”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只是以为自己了解而已。”
佐助陷入了沉默。
*
鼬注视了弟弟片刻,目光落回到书页。宇智波夏月,宇智波鼬——扉页上的两个名字是用铅笔写的,这么多年过去,字迹早就淡得近乎消失了。她也消失了。
没错,鼬带着点漠然地想,他只是自以为了解夏月而已。
战争结束后,他想了很久。村子里和夏月熟识的人,他都一一地上门拜访。他想要了解夏月过去的生活,想知道别人眼中的夏月是什么样子。
鸣人在拉面店“呼噜噜”地吃拉面,含含糊糊地说,夏月姐姐很温柔啊,做饭好吃,实力又强,总是带着笑,还请他吃好吃的拉面。但是……
他放下连汤都喝干净了的碗,擦了把眼睛,说,但是啊,夏月姐姐身上总是有种距离感,有时他会想,是不是夏月姐姐其实很孤独。
卡卡西在树林里躲懒,大和跟他在一起。那种悠闲和夏月有些像,所以他们才合得来吧。听了他的来意,曾经的暗部前辈把书盖在脸上,很久没说话。在鼬以为对方不想和他说话的时候,卡卡西才说,夏月就是那种集体里最容易受委屈的孩子,因为只有她不会哭闹、不会诉苦,只会笑着把事情都做好,再偷偷一个人伤心流泪。
然后他说,鼬,其实你也是这种人,你们很像。
大和说,夏月是他在暗部的后辈,聪明、努力、好相处,总是一副很能干、什么都没问题的样子,其实很心软,容易为了被杀死的人难过,还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鼬还去找了三代火影。老头子退休好几年,鼬上门的时候,他正戴着眼镜研究最新的养鱼杂志。听说是来询问有关夏月的事,他想了好久,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感叹说,那是个寂寞的孩子。
“紧紧抓住回忆不放手的人,往往最寂寞。宇智波好像都是些这样的人。”老头子摸出偷藏的烟斗,深深吸了两大口,“但是,是个好孩子啊。我总是能想起她站在我面前,要我承诺会让一个背负黑暗的人回到阳光下来。我们这一代的人总是觉得,黑暗中的勋章也是勋章,即便不为人知、即便被人误解,也要咬牙承担这一切。忍耐一切,背负一切,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才是忍者。但夏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说她拼上性命也要让那个人从黑暗中归来。”
“她当时就站在……鼬,就是你现在站的位置。”
后来,他独自去了南贺川。在外面漂泊时,“木叶”是一个标志和锚点,提醒他自己是谁;真正回到这里以后,建筑和街道都只显得熟悉又陌生。唯有南贺川的水流恒常不变:浪花击打河岸,青青草木摇曳,河面映着天空,还有边上的栏杆。
他看见自己在河中的倒影。额头上的木叶标记没有了划痕,这张属于自己的面容竟然也有些陌生。他从未想到还有这样一天,自己还能回到这样的装扮;看上去,就像沧桑暮年之人扮成孩童一般滑稽可笑。
站了很久,看了很久,直到有人向他问候。
“请问……您认识那个女孩子吗?”
一个居家打扮的女人提着菜篮,试探地看着他。篮子里有红色的番茄。他忽然想起了母亲。
“女孩子?”
“对,一个女孩子。抱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在这里站了很久,就让我想起了那个孩子。她也经常在河边一待就是很久。”女人有些慌张地回答。
他握住栏杆。冰冷的金属,没有温度。
“可以请您跟我讲一讲吗?”他说,“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经常在河边看到那个孩子。是忍者,戴着护额,留着男孩子气的碎发,打扮也像个男孩子,声音却清澈温柔。她总是带着鲜花到河边,一瓣一瓣地扔进河里,注视着它们随波远去。有时是清晨,有时是傍晚,有时是午后。无论什么时间,都是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安静地看着河水。
一年年过去,那孩子长大了,不再经常出现。但偶尔看见她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么安安静静地,独自看河水载着鲜花远去,一看就是好久。有一次夕阳西下,她拿着一朵蒲公英,向着晚霞的方向吹气,吹出一片悠悠飞散的绒毛。
“当时就觉得,那个背影真孤独。下定决心,下一次再见的时候要问她的名字,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她。有时会想,到底是因为迟迟没有开口才错过,还是因为决定了去问她的名字,才会再也见不到呢?人与人的缘分真薄啊,就像夕阳下的蒲公英一般,风一吹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