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只是死前的幻觉。”他轻声说,眸光瞬也不瞬,约莫在观察我的反应,“夏月救了我?”
“与其说‘救’……不如说,我从死神那里把你抢回来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越看越开心,多健康的大活人,当浮一大白。
他眉头却皱得更紧。突然,他一把将我拉过去,眼睛直对着我的眼睛,近到他的影子被放大到极限,反而变得有点模糊了。
这个出手速度真是令人措手不及,并一脸懵逼。
“鼬,怎么了?”我问。
“……确认一些事情。”他松了手,指尖擦过我的手腕,神色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更加困惑。他环顾四周,欲言又止,好像在慎重地考虑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无论处于何时何地,都能保持这份冷静自制,这就是鼬。
同样地,在观察与思考后很快有了决断,这也是鼬。
“我应该已经死了,夏月。”他直视着我,不见了刚才的怔怔和茫然,语气冷静到了极点,“我患了绝症,活不了多久,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佐助杀死我之后,应该会有人确认我的死亡,并将我的眼睛移植给他,令他避免失明的命运。”
“这是生机尽绝的局面。即便是传说中的医忍纲手,也不可能挽回我的性命,就算可以,也绝对不会有现在毫发无损的状态。”
宇智波鼬式的平稳、简洁、有条有理,连提到自己的生死时也能做到客观冷静——冷静到容易让人误解他对生命不过持有冷漠和无所谓的态度。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他并非冷漠,而是当他认为什么事情“只能如此”之后,就会收起他认为无用的情绪波动。
鼬就是这样务实的人。我早已明白甚至向来欣赏,但这一时刻,我忽然有些动气。
“哦,那好吧。”我耸肩,保持微笑,往椅子背上一靠,摊摊手,“真相是我们都死了,这里是阴间地府,我们都是鬼魂,阎王允许我们来叙叙旧。这样合理吗?”
鼬看我半晌,一声叹气,有些无奈;那丝无可奈何让他肃冷的神色软化下去。
“告诉我真相,夏月。”
“好的。”就是嘛,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当即端端正正坐好,诚实而详细地叙说了我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包括当年在吉原我如何给他标记了trigger、如何跟大蛇丸合作、如何在村外获得了三尾和二尾的帮助、如何从角都和飞段身上获益,还有最后的如何偷梁换柱地让他假死后复活,还顺利得回了健康的身体、完整的双眼。
说完,我继续笑眯眯地望着他。
“跟大蛇丸合作?”他又是无言片刻,也再次叹了口气。有时我不禁反思,是否我总是让身边的人叹气?大概是因为即便我已经尽力而为,却总有些事做得不够好,令他们忧愁。这么一想,不免有些伤感。幸好,所有这些苦涩的忧愁也都快结束了。
“嗯,在明知道大蛇丸利用佐助的情况下,我还是选择了和他合作。”我保持微笑,“你会怪我吗,鼬?”
他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奇异;原本的冷静和审视之外,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夏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他忽然倾身过来,握住我的肩,神色一派认真,“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是吗。这样啊。
我慢慢收起了微笑。
“哦。”我垂下眼睛,盯着床单,“那就好。”
对话到这里该结束了。我以为。但他继而吻了下来,轻柔却坚定。
嘴唇很柔软。蜻蜓点水式的、轻轻的、双唇紧闭的碰触。
很怀念的感觉。
几息过后,我扭开头,拒绝了更进一步。他没有强迫——当然,他从来不会强迫谁——只是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像自然界中彼此取暖的动物似的。
“对不起,夏月。”他低声说,“对不起。”
那一秒里我产生了一种冲动。我想问问他,他说的“对不起”是为了哪一件事,刚才的吻,还是过去多年里的往事,又或者是他在冰冷的雨水中停止呼吸?他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当我追寻而去时,只见到焦黑的土地,还有雨水中渐渐流失的血迹。
被重视的弟弟杀死,在暴雨里失去意识……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每一个人面临死亡时,会产生相同的感受,还是不同?
有些好奇。但,也已经无所谓了。
我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他是活的,血液在皮肤下流淌,脉搏跳动均匀有力,手臂收紧时轻柔坚定。
我有些想哭,可我已经没有眼泪了。
“我说过,这样就够了。鼬,只要你活下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