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家陪我好不好,陪既漂亮又可爱的我吃饭。”“乖,听话,我还有点事。自己先吃饭,不能饿肚子知道不知道。”柏子仁揉揉我的头发,在我颊上亲了一口。“阿柏,别走。”我一把勾上他的脖子,嘴唇凑上去,“不要走,陪我,我害怕。”笨蛋,没事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这样吧,你把饭带回宿舍去吃,我先送你回去。要不你打个电话给李苏或者崔明秀,让她们过来陪你。回头我请她们吃大餐。”他握住我的手,把我从他身上分开,点点我的嘴唇笑道,“小东西,怎么这么黏人啊,简直是在引诱我犯罪。”“不要走,我煮饭煮的很辛苦的,你得在家陪我吃饭。柏子仁,我求你,别走,不要走。”“你今天怎么了?老朋友提前拜访了?”他面上已然发僵,却犹自调侃。如果换了从前,我多半会一脚把他踹飞,早滚早好。可今天我却不想松手,我抱着他腰的手在颤抖,它们绞在一起,僵硬的不受我意志的控制。“别怕,我会回家的。我的记录应当不错吧,好像很久都没有夜不归宿。乖乖的,别闹了,我再不走就得迟到了。”他抱着我一步一步地往餐桌走,嘴巴不住地亲吻我的面颊耳垂和脖颈,喃喃道,“好老婆,不生气,乖乖的吃饭。养胖一点抱起来才有感觉。”“我才不要长肉,买衣服都买不到,多冤枉啊。”我嘴里娇嗔,手却拉着他的衣袖不放,一双眼睛只直直地盯着他不挪开。“咦,你这丫头,家庭主妇白当了。竟然不知道猪肉价格一路上扬。”我们都在说笑,但为什么我的胸口会这般冰凉。我抓着他的衣袖,无声地哀求,别走,别走。终究是松了手,他笑着拿起车钥匙,开门……我忽然冲上去拉住他的手往外拖,咬住下唇,好,走,你带我走。车子七拐八绕,我感冒头疼,转了几段就开始晕晕欲睡。眼前是漆黑的,看不清道路绵延的方向,脑子是混沌的,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心头只存了一个信念,我不能放他离开,他一离开就再也不会见。车子悄无声息地停下,他似乎叹了口气,开了车门又回头摸摸我的面颊。“干什么,想把我丢车里?”我伸手覆上他还流连在我脸庞的手,笑着睁开眼。这一眼,他目光中的眷恋和忧伤只看的我呆愣当场,浓烈的近乎墨泼的颜色半晌终于诱得我松开手抚上他的眼睛,“阿柏,阿柏。”“你傻啊你,叫老公!居然跟在那帮羔子后面叫阿柏。听上去感觉像阿伯。”我笑着垂下眼睛,抬起头时波光流转,道,没有你这么帅的阿伯。“好老婆,这情话留着咱们回家再去说,乖乖在车里呆着。我要敢不出来,你就把车开了去卖,你不是打它的主意已经很久了吗。”我没说话,跟着他一道出去。他想了想,笑道,也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我紧紧偎在他身旁,就像是赴龙潭虎穴。走到别墅门口才隐隐觉出里面是堕落天堂。柏子仁皱着眉,犹豫了片刻,一把把我按在他怀里护着向里走。我已经努力闭上眼睛,他不愿意让我看到的我就不去看,可是在闭眼的前一瞬我还是瞥到了巨大的客厅就是一个舞池,里面红男绿女亦痴亦狂,胡乱扭着身子摇摆着头。他们人前也是衣冠楚楚,此刻却是丑态百出。柏子仁拽着我飞快地穿过走道,中途有人摇摇晃晃地过来跟他打招呼,脸上是痴傻的笑容。他没有理睬,冷着脸继续往里面走。我看见舞池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上正趴着两个男子,我的耳膜里充斥着魔鬼的狂笑。门开了,房间里空空荡荡,柏子仁拖着我进去。他背对着我喘粗气,我看见他的肩膀一高一低。半晌,他转过头,满脸懊恼愤懑的神色,唯独声音温和的不可思议:“乖乖呆在房里,不要乱跑,不要出去。有人来,除了我以外,一律别开门。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回家以后我们回家去吃饭,我老婆煮的罗宋汤我还没喝呢。”我心中恻然,罗宋汤,今晚我根本就没有煮罗宋汤。“好,我在这儿等你。”我不走,就在这儿等他回来接我。我不会出门张望,也不会关心舞池里看到的女子是不是艾嘉。这些,都跟我没关系。门关了,我反锁。靠着门板打量房间,看着装潢精美一室清雅只觉得身上好冷。我摸摸额头,进进出出间怕是又吹了风,温度有些高。嗓子干哑,吞咽唾液的时候都微微嫌痛。我双手抱住腿,靠着墙壁蹲下,头顶在膝盖上,做成鸵鸟的模样。门突然打开了,我惊喜地沙哑着嗓子喊“阿柏”。抬了眼,却对上周处杰笑意盎然的眼睛,哟,这才多会儿的工夫,一眼万年啊!我先是惊诧他是如何进来的,看了他手里的钥匙才明白过来这儿也是他家的房产。“要不要喝点饮料。”他手里捏这个高脚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用,谢谢。”我局促地摇头,想了想又问,“你能给我弄杯白开水过来。”他大笑,阿柏的这老婆还真是调教的好,人都不在跟前看着都自觉不喝酒。“不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感冒了,嗓子有些难受。”“阿柏真是把你栓在腰上了,这点儿功夫都要带着。”周处杰嗤笑,“行嘞,妹妹,我给你找开水去。”过了老半天他才回来,端着杯开水抱怨,你要说喝什么酒吧我这儿应有尽有,来一遭居然想喝白开水,还逼着我找人现烧。“谢谢。”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嗓子顿时舒服了很多。没说几句话,柏子仁扭开门进来。看见周处杰一愣,皱起了眉头,刚要说话,我端起杯子准备喝水,“啪”的一声杯子被打飞了。“王八蛋!周处杰你个混蛋。”柏子仁一拳打在周处杰的下巴上,后者踉跄着后退几步,扶着墙才勉强站住,口鼻流血。“你个白痴,有没有常识,别人让你喝什么就喝什么?!给我吐出来!”他气急败坏地扭着我的手,强迫我呕吐。“你干什么,阿柏?”我骇住了,惊慌失措地看他。“咳咳,阿柏,你疯了吧你。你老婆要喝水,我辛辛苦苦叫人现烧了亲自端过来还不遭你待见了。”周处杰愤怒地抹了把嘴边,啊的一声怪叫,“你个神经病,都见红了。我白忙一遭给你把人找来你就给我这待遇。”“真是白开水?”柏子仁摇摇我的肩膀。我被晃得头昏眼花,差点从他手里瘫软下去,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水,是白开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他摸摸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我感冒了。”我抓住他的手,勉强笑,“你别再晃了成不成。”“真是水,酒里也不过掺了感冒药水而已。”周处杰叹气,“至于吗你,我这点分寸还没么?”舞池里的群魔乱舞、迷乱的交缠、感冒药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我脸瞬间苍白下来,惊惶地看柏子仁。“你他妈的少啰嗦,要知道这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也不会过来。”“姓孙的那老小子不是最好这一口子么。靠!你以为我想糟蹋我的房子啊。找这么些女的过来也是得耗时耗力的。哎哎哎——到底怎么样啊?”柏子仁拖着我往门口走,客厅里疯狂的人群中已经有人在现场脱衣秀。车子直直地冲出去,闯了好几个红灯。车窗外是大片大片苍茫的暮色,无边的黑暗吞噬了这个城市。我看不见天空,看不清星子,人间的灯河照不明前进的道路。“你脑子进水了你!谁让你喝东西都喝?你就一点常识都没有吗?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要是水里掺了药怎么办?我不是告诉你除了我以外别放人进去吗?你是猪吗你,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柏子仁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面色铁青,气喘如牛。“阿柏,你没必要生自己的气。”我疲惫地靠着真皮座椅,淡淡道,“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何苦责怪自己。”他握住方向盘僵住,良久以后,低沉沙哑地声音响起,我送你回去吧。“周处杰不是坏人,这人什么都得到的容易,反而没什么欲望。”李苏一面拔眉毛,一面淡淡道,“这是不足为奇,多的去了。”我看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没所谓地轻轻摇晃。柏子仁早上送来了板蓝根,他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真的,周处杰人不坏。这年头,兼职的大学生比比皆是。好逸恶劳又爱慕虚荣,最行之有效的出路不外乎动用最原始的资本。”我默然,谁又能否认《促织》中的皇帝是悲剧的幕后元凶。高高在上者或许真的只是无意,但对匍匐在尘埃中生活的平民而言,那又将是怎样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