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汀滢难以置信,一时恍惚。
张子俊低声提醒道:“请温姑娘立刻动身,以免皇上久等,惹得龙颜大怒。”
温汀滢不能侍寝亦不愿意侍寝,但深知不必和张子俊周旋,与他多言无益,他只是奉皇命传达。不可让徐凌卿久等动怒,她彷徨的站起身,随即敛去彷徨,柔声道:“谢谢张大人。”
张子俊望着她慢腾腾的走出了屋子,她的孕身使她的行动有点笨拙,却有种不躲不饶的坚韧。
屋外冰冷,温汀滢踱回屋披上厚实的雪白轻裘,接过宫女递来的暖手炉捧在掌中,再度踏出了屋。
张子俊见她一如既往的温顺识趣,连忙笑脸相迎,提灯在前照路。
温汀滢小心翼翼的踩在严寒的夜色里,走出了沉寂一时的院落,朝着寝宫走去。
寝宫里燃着许多宫灯,长长密密的宫灯纵横交错,将天际照得发亮,照得比白天还要夺目。这座宫殿就像是永远高悬着太阳,普照着这片大地,永远不会沉下,永远不会落幕,如同持续燃烧着的熊熊大火那样。
温汀滢在黑暗里走着,朝着亮光的地方,仿佛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然而,温汀滢不是扑火的飞蛾。
第68章宜庆幸
明亮的光芒中,徐凌卿负手而立于殿外廊檐下,没有耐心的凝视着通往此处的长路,等待着温汀滢的身影能早些映在他双眸。
今夜除夕,全天下都在欢庆,后宫中载歌载舞,他心烦意燥,需要发泄。当他需要发泄的念头越积越盛时,他脑中就浮现了温汀滢,挥之不去。
他无视除夕夜宴上的皇太后和后宫嫔妃佳丽,直接起身离席而去,回到寝宫,就下达了命令:让温汀滢进寝宫侍寝。
一句命令很简单的下达,且他有权利下达。然而,随之而来的情绪却很复杂,像是被稠糊的东西包裹住全身般的坐立不安。
远处的温汀滢看到了徐凌卿,看不清他的不安,知晓他内心旷日持久的焦虑。她在沉思着如何面对他,不能掉以轻心。
冷静的说服他放她离开?哭泣着求他?跟他开诚布公的谈条件?
都不可以。
他厌恶女子在他面前耍心计,女子在他面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只会激怒他杀之。
温汀滢避免弄巧成拙,她只能保持着心无杂念,温顺的接受命运。
她走向徐凌卿,渐行渐近,神态一如往常的温柔恬静。
徐凌卿默默看着她走来,看着她像是被无数温柔的春风送来,四周无数光芒因她而渐渐黯淡。
温汀滢走到他身旁,欠身行礼,当他伸出手示意她平身时,她轻轻的将手里的暖手炉放在他手里,轻轻抬首看着他,柔声道:“天冷,皇上暖暖手。”
徐凌卿顿时感受到了温暖,有股暖流猛得流窜身心。
温汀滢微微笑着,随即目光一抬,遥望夜空,惊喜的道:“皇上看啊,今日的开阳辅星很亮。”
闻言,徐凌卿一诧,顺势望去,北斗七星高耀天际,开阳辅星着实明亮。他懂天文星宿,古书曾曰:辅星明近,辅臣亲强;斥小,疏弱。
他听过朝臣们观天象占卜福祸凶吉,使他厌恶至极,他不信天象的变化象征到他的天下兴衰,禁用天象占卜,难道她也想借天象混淆视听?他脸色一沉,语气正常的问道:“何故?”
温汀滢轻道:“因为今夜天气好。”
徐凌卿念道:“天气好?”
“古籍曾记载,天上的开阳辅星明而近,则说明天下的朝堂中辅佐大臣位高权重且受信任;远而小,则大臣权力轻而弱。”温汀滢不以为意的轻道:“民女觉得开阳辅星明亮是因为天气好,视野好,群星璀璨。”
此话说得正合徐凌卿的心意,他问道:“你懂天文天象?”
“民女自幼认得二十八宿、三垣、四象,知道每个星宿的名字,还对十二次有所了解,颇觉苍穹奥妙神秘莫测。”温汀滢轻笑了笑,用手指在天际沿着北斗七星画出形状,道:“北斗七星。”
徐凌卿看着她的笑颜,她专注而喜悦的在寻找着星宿的方位,她的手指在描摹:“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咦,那可是景星?”温汀滢惊喜的指着一颗明亮的星星。
“正是景星。”徐凌卿知道景星是瑞星,依古书所曰,它只出现于有道之国。
温汀滢仰首欣赏着漫天星辰,寻找着印象中的星宿。
徐凌卿问:“你会观天象?”
温汀滢想了想,道:“只是听过许多天象的谚语,像是‘莫道柳星云霹起,天寒风雨有严霜,张翼风雨又见日,轸角夜雨日还晴’,不曾观察过是否真切。”
见他的眼神依旧带着探究之意,看得出他并非是对天象感兴趣,而是要知道她的态度,她接着说道:“而像‘五星连珠’、‘荧惑守心’、‘月离于毕’此类的天象之语,信则是,不信则不是。信有信的道理,不信也有不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