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看见乖巧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宋栖然脸上,他被推进餐厅,摁着肩膀坐在桌前,面前的餐盘里是香气还未散尽的食物,宋栖然自己的盘子已经半空了,他没有坐上椅子,而是坐在离赵孟最近的餐桌一角上,一条腿在空中晃荡着俯下身子,小猫似的探过来。
那已经是一种足够明显的邀约了。他想继续刚刚那个未达成的吻。
但赵孟往后挪了挪身子,他没有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拒绝或尴尬的意味,只是像个沉稳的年长之人那样,拿手指抹了抹宋栖然的嘴角。那儿挂着几粒金黄色的面包屑。
宋栖然止住了动作,反应了一会那根手指打唇边擦过的意味,他有一点失望,又有点妥协,最后耸耸肩,露出个“好吧,这也不错”的调皮微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被赵孟抚过的位置。
第五章
赵孟觉得他这波栽得有点狠。他快三十六了,又是个干警察的,连和地痞流氓打太极都可以打得心平气和,自觉一早已经参透人事,看破红尘——当然是理论上来说。
他本来就是个远不如外表看上去成熟的人,高中毕业报考警官学校是因为喜欢看那个年代的香港警匪片,觉得穿一身制服陀枪特别帅,落榜了才知道文化课原来很难学,英文并不是只用会两句yes,sir和yes,madam就可以;在部队待了一年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直到二十六岁那年挨了一枪,大出血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才后知后觉原来对着女人硬不起来不是因为自己不行。他甚至还一度因为那事而自卑过很长一段时间。他迟钝得很,也纯情得很,连村里的媒婆起哄说要给他介绍自己不感兴趣的姑娘都会害羞语塞,又因为合计不出该怎么对家人坦白实情而不敢大大方方结交同性,拖到三十五岁才第一次通过约炮软件踏进门,虽然大器晚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龄魔法师,至今没有正式谈过一场恋爱,倒不如说,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明白一个真正的恋人该会是什么样子,就遇上了小浪精。
他栽在小浪精的身上,其实很纯粹,很简单,不是因为小浪精浪,而是因为他喜欢。
他是真的喜欢。
就像在内陆住了一辈子的人第一次看见大海,患有色盲症的病人第一次看见颜色。看见之前并没有具体的概念和想象,但看见第一眼,就确信那是一见倾心。
他有时会想,如果小浪精不是小浪精,而只是自己在路上偶然遇见的长的好看的小青年,又或者自己的现实条件要比眼前的稍好一些,他都觉得自己有很大概率可能会用电视剧里看来的最老土的搭讪方式走上前去讲第一句开场白。
然而他们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炮友。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省去一切前奏直接入戏,彼此还不熟悉就已经可以信手拈来所有最亲密恋人之间的桥段,权当游戏,增添情趣而已。所以小浪精才会显得格外的可爱,格外的体贴,格外的让他欲罢不能。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羞涩紧张,他的坐立难安,甚至于一瞬清醒之后难掩的失落,同时也显得格外的多余起来。
不止多余,还很幼稚。连彩虹群里好心想要安慰他的朋友们也挤不出三两句人话。
“算了老孟,就当被狗咬了。”
“你这比喻不对吧,要咬也是老孟咬了狗。”
“咬什么咬,老孟你给那浪货上嘴了?”
“当初就跟你说过这种妖精你搞不定,现在骑虎难下了吧。”
“什么骑虎难下,说多少次了,老孟是1,是1!”
“对不住,还真没给1开导过这种事,我就不会找词儿。”
“那是,咱这圈子里,拔*无情的多,前一晚还叫你小心肝,转明儿找一女的骗了结婚做个龟孙,谁记得谁啊。”
“是啊,这么一看,老孟虽然打了半辈子光棍,起码不骗婚啊,比那些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可强多了。”
“老孟,虽然和约炮对象走心这事儿挺傻的,但你至少道德高尚啊!有没有开心一点?”
“。…。。你们还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