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驼子据说是十年前带着一个小徒弟从北方逃难来的,具体姓名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他姓邢,有点驼背。当时他逃难过来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文不名,平时全靠热心肠的邻居接济着。不过怪事就发生在第二年,驼子把徒弟托付邻居后便足足消失了一个月,等到人们再见到他的时候,这家伙居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钱办起了一家纸扎铺。
说起驼子的纸扎,镇上人没有不称奇的,他的纸扎不光是亭台楼阁有模有样,尤其是那些栩栩如生的纸人纸马,据说在不同时间里还会摆出不同的哭丧动作。镇上甚至有些奄奄一息却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非要见到驼子做好的纸扎才肯含笑九泉,这些事情到了后来就越传越神,驼子的纸扎生意也是红红火火。
不过有一点是镇上人一直不明白的,驼子做的纸人纸马从来不画眼珠子,这也就给传神的纸扎带来了一点遗憾,每当人们问起驼子为什么不点眼珠的时候,驼子却总是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ldo;眼珠子点不得,点了纸人要活的。&rdo;
而同样疑惑的也包括了驼子那个十年前就带到镇上的小徒弟,十年过去这个名叫小黑的孩童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他跟了师傅足足十年,却一直做的是用篾条编骨架的活儿。至于给纸扎描绘上色等活儿,师傅却一直闭门完成,长久下去小黑自然心有不甘,一有空闲就到镇上的小酒店去喝上几杯闷酒,一顿醉过,有些烦心事也就这么忘了。
这天他又和师傅因为纸扎的手艺产生了冲突,一气之下他照旧来到了这家名叫酿香楼的小酒店,刚一坐定就向掌柜子要了一壶烧酒和一碟花生米。
或许是怨恨积压许久了,今天的酒菜非但没有让他的火气降下来,反而让他是越喝越气,酒至半酣他更是耍起了酒疯,将跑堂的伙计一把抓住。
&ldo;来这儿多久了?&rdo;黑子红着脸喷着酒气问道伙计。
&ldo;五五年了&rdo;黑子瞪大如牛的眼睛盯得伙计发毛,他打着哆嗦答道。
&ldo;一二三四&rdo;黑子搬起指头数了起来,&ldo;五年了,不短啊!你们老板有没有把自己做生意的本事教你?&rdo;
&ldo;教教过了,可惜我笨,不是那块料。&rdo;伙计如实答道。
第七个故事点睛(中)
&ldo;干了五年的伙计都能教,我这个跟了他十年的徒弟什么都没有&rdo;不想伙计的话却让黑子更为震怒,他将手里的酒壶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在凳上破口大骂起来。
&ldo;黑子兄弟干嘛和一个跑堂的伙计一般见识呢?你可是邢老板的高徒啊。&rdo;就在众人对盛怒之下的黑子避之犹恐不及的时候,对面却走来一个穿着蓝布小褂的矮胖男子,他提着一壶酒朝黑子走了过去。
黑子看了看来人,这家伙叫王贵,也是做纸扎生意的,平日里和邢驼子只是点头之交。
&ldo;来,黑子兄弟,今天我请客,咱不醉不归。&rdo;王贵看了看桌上剩下不多的花生米,又朝掌柜要了几盘荤菜。
两人边喝边说,转眼工夫一壶酒又见了底,王贵招手又要却被黑子一把拦住了。
&ldo;王老板,真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再喝就要醉了。&rdo;黑子打着酒嗝说道。
&ldo;哎,难得咱哥俩高兴,喝。&rdo;王贵将黑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又要了一壶酒,&ldo;来,满上。&rdo;
黑子见王贵如此热情,只得闷着头又和他喝了起来,等到他有些晕乎乎,舌头也不利索的时候,却猛然听见王贵在自己耳边轻轻的叹了口气。
&ldo;王老板,你叹什么气啊,不是喝的挺高兴的吗?&rdo;黑子迷迷糊糊的看着王贵,大着舌头问道。
&ldo;哎,兄弟啊,我是替你不值啊,你和邢老板干了这么久现在却还是干着这些嗨,你瞧我这嘴,喝上两杯就乱说开了,该死该死!&rdo;王贵笑着抽着自己嘴巴。
&ldo;我这就找那驼子说理去!&rdo;黑子经他这么一说酒劲和怒气一并冲上了脑袋,他和王贵匆匆告了个别就摇摇晃晃的冲出了酒馆。
&ldo;师傅,我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情。&rdo;黑子回到纸扎铺的时候,邢驼子正在把刚刚绘出来的纸扎摆上,看见醉气熏天黑子,脸上的表情顿时沉了下去。
&ldo;喝喝,整天就知道喝酒,你看你这样子,还不滚到后堂去醒醒。&rdo;
&ldo;师傅,您您先别动气,徒弟今天是想和您商量个事情。&rdo;黑子晃了晃脑袋,总算把摇摇晃晃的视线定住。
邢驼子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ldo;有什么就快说,省得在这里碍眼。&rdo;
&ldo;师傅,徒儿我跟了您整整十年了,不错吧。&rdo;
邢驼子愣了片刻,忽然点了下头。
&ldo;但是我请您扪心自问,这十年里您把我当过徒弟没有?我这十年只是干些编编篾条那样的粗活儿,而您那些看家本事却一点也没教我,师傅,您可就我一个徒儿啊。等您寿终能披麻戴孝的也只有我了&rdo;
&ldo;住口!&rdo;邢驼子不等黑子说完便大吼一声,&ldo;黑子,你听清楚了,我邢驼子孤单一辈子也惯了,将来就算是无人送终我也认,你你现在就给我滚!&rdo;
&ldo;滚就滚。&rdo;黑子被他这么一骂也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口气冲出了纸扎铺。
屋外的寒意倒是让黑子的酒醒了不少,他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有些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黑子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转眼来到了王贵的纸扎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