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其实并不傻,应对钱荒的法子,也想了又想。蜀地的交子,东南、两淮、湖北的会子,都是现在纸币的前身,说白了,就是价值的体现。但是为何时下的宋人都不爱用这些交子、会子,即便是拖着重重的钱箱,也不愿意收一张大面额的交子呢?
说白了,还是信用问题。一旦出现信用问题,原本就轻飘的一张纸,谁还会承认他的价值?为何时下扶桑、爪哇、天竺,甚至在金国,大宋的钱币都能通用?这就相当于后世的美钞啊,正是因为大宋发达的商贸,让这些货币的价值得到了体现。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同样也是最烂的时代。
没有李伯言的出现,钱荒只会更加严重,到了后期,纸钞泛滥,物价飞涨,那么就是崩盘的局面。这就是为什么,李伯言即使是大灾荒爆发的前夕,都要实现实时兑钱的承诺,还将年利息折算成活期利息兑给永州百姓的原因了。
为的就是一个信誉问题。就在他夏秋的时节里,他手上一有多余的闲钱,就会去荆湖各州以工代赈。眼下,荆湖的储户,因为李伯言赈灾以及即便是灾前都实时兑钱的招牌名声,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这些钱被用来干嘛了呢?除了一部分储蓄,以便随时调用之外,很大一部分,都砸到了东风物流上。赚钱的机器,它也是要烧油的。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你不能放空炮啊,这炮弹的本钱,总得有吧?
钱庄,是急不来的。这是靠信誉以及经营,慢慢做起来的,李伯言的白银帝国,商业帝国,才刚刚完成资本积累,就连撬动的资本杠杆,都还是轻飘的,要走的路还有很长。经济、货币,这些都是看不见的价值体现,但若是这些没有实业的支撑,就像当年英伦牛津伯爵的杰作一样,成为股市泡沫,一旦泡沫灭了,整个商业帝国也就崩塌了。
泡沫最后当然有破灭的一天,牛顿在赔了两万英镑后还留下这么一段话:“我能算准天体的运行,却无法预测人类的疯狂。”
现在,李伯言就是在干疯狂的事!
如何拯救大宋,李伯言的野心,可谓是疯狂的!这一场兵不血刃的货币战争,到时候将席卷金国、蒙元、扶桑、爪哇、天竺!
几百年后列强做的,李伯言统统要实现!
资本输出、商品输出,届时大宋帝国的獠牙将会初显!
这盘棋,终将只有一个人执棋,那就是李伯言!扶桑的银矿,就像几百年后秘鲁以及墨西哥的金银矿一样,当然那只是一个庞大的骗局,然而这回李伯言在做的,却是真实的。
大宋如今对于扶桑而言,那是绝对的贸易顺差,若是外汇流入宋境,自然是极其坏的结果,但要是白银呢?那自然是极好的。
未来,阿拉伯的软黄金、非洲的真黄金、扶桑的白银,四海财富,皆汇于宋,到那个时候,李伯言的印钞机就可以开足马力地唰唰唰了。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说说容易,做起来还需要很大的财力精力。眼下唐茂川这个鳖孙还在死磕着,一天不让唐家垮塌,那李伯言心里就一万个不爽。他想耗着,那李伯言就陪他耗着!
时下苏州的商贾都以为李伯言是赔本赚吆喝,宁肯赔钱也要跟唐家耗到底,熟不知李伯言不过就是利润薄了,除了布作坊的生产效率是保障外,更有东风物流作为强大的后盾,至于零售,李伯言压根就懒得去做。
他要是想让整个苏州商贸都崩溃,很简单。疯狂地织布,然后疯狂地卖卖卖!这样带来的结果就是,除了李伯言,其余布商统统破产!工业革命的时代,欧洲破产的作坊不知有多少,大宋时下是正利于李伯言崛起的时代。
小农经济的优势在于,它能够自给自足,这样资本的浪潮,基本影响不到那些普通的大宋百姓,相反,当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布价下跌、米价下跌,大宋百姓的生活水平,自然而然的就上升了。
李伯言在等明年的春天,唐茂川同样在等。只要明年的蚕丝价格跌下来,文思院的货供应上了,唐家就能恢复元气。
只是这个秋冬,唐家是在熬,而在苏州城外的作坊中,又在发生什么破茧成蝶的惊天大事呢?谁也不知道。
然而眼下李伯言有空发呆幻想,是因为他确实动弹不得了……
自昨夜戌时起,出宫护送他回到赵汝愚府上的宫人,都守在了赵汝愚府上,任何人不得探访。
赵汝愚也是满脸的紧张,他甚至没有问李伯言任何的问题,宫闱之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来一趟,这副老骨头,还是留着教教弟子门生吧。
师徒二人没有动,可是大内却动起来了。
最先遭殃的,就是太上皇身边的一个内侍。万岁山旁人进出不得,也只有赵扩以及他老爹可以自由进出。于昭荣为人谨慎,所挑选在赵扩身边的都是心腹宦官,没道理会被人买通,何况去苑囿时,有于昭荣相伴,也没有那个内侍敢胆子大到去摘叶子。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太上皇身边那个内侍,在御膳房当过值,那么嫌疑就更大了。除了这个内侍,另外遭殃的还有太医局诊断几个早夭皇子的几个太医,虽然可能都是无辜的,但是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宗旨,还是押送到了大理寺。
此外,赵扩为了掩人耳目,还多押送了几个宦官以及太医入狱,制造成一个大海捞针,不小心真的捞到人的假象。
然而就在一步步即将接近真相的时候,一场大火,烧到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关押的几十人,包括牢头,统统被烧得面目全非,有人,又将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一把按了下去!
于昭荣看得出赵扩内心压抑的愤怒,连他都没有想到,幕后黑手居然如此狠毒,一旦有异样,居然直接弃子!
他确实乏了。
这样敌在暗的算计,真的让他感到无力。
“官家,那棵树……”
“留着吧,朕要好好看看!这宫中究竟有多少摘叶子的乱臣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