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压得更沉,头顶上隐隐有闷雷在滚动,顾明言拿出手机给刘真人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他看向旁边的门房:
“你手机拿出来我用下。”
那门房赶紧把手机递过来,也同样没信号。
顾明言又接连找了几个家仆要手机,结果所有人的电话都没信号。
顾明言只觉得寒意从头刺到尾,有一瞬间他全身都是僵麻的,大脑里的神经都像是被冻结住。
“三爷!”又有人跑过来,这是个知分寸的,没敢大喊大叫,一直跑到顾明言面前,嗓音压得低低的,上下牙关都在咯咯碰,“三爷……后院的畜生……全都发疯了!”
“什么叫发疯了?”顾意泽目眦欲裂。
“那些鸡鸭都往水里跳,猪和牛要往前院冲,现在都被拦着,三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顾明言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远远的又不知哪里传来女人的尖叫,似乎在喊老鼠,急匆匆跑过来的人更多,这个说人工湖里的锦鲤全都翻了肚皮,那个说厨房里冷冻的食物化冻后全都是血,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顾明言按着额角跳动如擂鼓的青筋,勉强维持镇定:
“都别慌,你去找大爷和二爷出来,哪里乱就先稳住哪里,我出门去一趟,他们问起来,就说我去天师协会!”
花厅里的人浑然不知外面的天翻地覆,屋子里仍然热闹非凡,前面的堂兄们都磕完头献完礼后终于轮到了顾意泽,他在老爷子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跟其他人动辄价值连城的礼物相比,顾意泽送给老人家的东西廉价得不值一提,他亲自给老人画了一幅《仙翁祝寿图》。
老爷子微笑着接过画轴,欣慰地叹道:
“还是你最乖,这字画你学得最晚,却学得最好,难为你能年年坚持,让爷爷看看,今年技艺是不是又进步了。”
顾意泽本就年少,还在读书,送什么只图个心意,只要老爷子高兴,宾客们倒也没有说闲话的,倒是顾明修冷冷地哼了一声,觉得这个儿子实在上不得台面。
顾明修虽然对这个小儿子不闻不问很多年,但是老爷子该给顾意泽的东西却没少给,顾意泽却是个犟脾气的,顾家给的钱他是一分没动过,自己靠着奖学金和兼职过活,顾明修的妻子过世后,指责他负心薄幸的人少了,批判他对儿子不管不顾的话却多了,顾意泽越是清贫寒酸,越是扇他这个老子的脸。
顾逢安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在他看来,顾意泽就是装穷卖惨还操独立自主人设惹老爷子怜爱,他撇了撇嘴,转开目光懒得去看顾意泽,却见到管家正悄悄走进来,把自己的老爸和二叔都叫了出去。
顾家三兄弟先后离开花厅,顾逢安心里一突,也想出去看看,李川却拉着他的胳膊,嘴里还嘚吧着:
“哎逢安,原来你们家私……四少爷,还是个丹青圣手么?仙翁祝寿图?他就算弄不来古画,也可以临摹大家嘛,这祝寿图我倒是也见过不少,商惟吉的《四仙拱寿图》,陈枚的《万福来朝》,任伯年的《华祝三多图》,描个什么不行啊你说是不是?”
“还自己画,搞创作啊,这么牛逼,让我也看看这旷世奇作……”
李川单脚站起来,撑着顾逢安的肩踮着脚尖往前看。
顾意泽把画轴献给老爷子,站到一旁帮爷爷把画展开,那幅画便徐徐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画以仙山灵泉为背景,山石林木层层皴染,悬泉百丈直泻冲下,云光山色之上有一个精神矍铄的大额头老翁仙气灼灼,一手持着拐杖,一手里托着一个硕大的蟠桃。
那老翁的外貌形态皆栩栩如生,那蟠桃色泽鲜亮,仿若活物,单论技艺,这幅画工致细腻笔法劲健,就顾意泽的年龄来说,实在难得。
一时之间众人交口称赞,老爷子也是连连颔首。
就在这时,满堂宾客连带刚刚站起来勾头看的李川齐齐发出一声惊呼,原来那展开的画卷上居然骨碌碌滚出来一颗桃子,直直掉进了老人的怀里。
“这这这……”
宾客们目瞪口呆,那画没有裱框,只是上下用横轴卷起,如今正被老爷子展开着出示,这么大一颗桃子是怎么藏在画里的?
老爷子惊喜地把桃子拿起来放在手心端详,再细看那幅画,仙翁手上的蟠桃果然消失不见了!
“哗——”
花厅里寂静了几秒后瞬间炸开了锅,坐在椅上的,原本就立着的,宾客们一窝蜂地往前凑过来,都想探究这画到底有什么玄机。
老爷子笑得万分开怀,皴皱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