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他早离开了几年,而刁明山也提前到了小少爷身边,江心远想要做什么手脚就难了。
黎曼心思单纯,黎舟安抚她两句,她就又高兴起来,跟黎舟说起小鹦鹉的趣事,“小皮会开锁了,自己咬开好几个呢,还会开饮料瓶,特别厉害。”
黎曼兴致勃勃地讲着,黎舟就坐在她脚边的地毯上,顺着她的视线一起看过去,陪她聊天。
“他们说虎皮鹦鹉不怎么聪明,我看着小皮就很机灵呀,等以后再养一只和小皮作伴,那天你弟弟还说再养了你肯定也是随便起个名字叫‘小虎’……”
“妈,”黎舟坐在她身边脑袋抵着她的膝盖道,“我明天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用了这样一句话,他可以说的更好,但却用最直接的方式说了出来。
“我看到了一封信,仁爱福利院邮寄给父亲的。”黎舟声音发涩,他笑了一下道,“全国有那么多家仁爱福利院,只有那家登记了我的名字。妈,我是您和父亲领养的对吗?”
“你已经知道了?”黎曼有点惊讶,但并没有瞒着他,“对,不过最开始带你回来的是你外公,本来,是你是要养在外公身边的呢。”她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像小时候一样轻声询问他,“你想听吗?”
黎舟眼睛发涩,“想。”
故事很简单,一位老先生在出行的火车上无意中撞破了拐卖案,人贩子被抓,但在逃窜的途中情急之下把那个装着小孩的麻袋推下了站台,孩子狠狠摔在了地上,磕地头破血流,被送去医院抢救了一夜才救回一条小命。老先生心善,登报寻找孩子的父母,但中国那么大,一直等到小孩出院之后也没有找到。
最开始老先生想把小孩送去福利院的,但是孩子受伤需要疗养,光是后续医药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福利院那边十分犹豫,而他们的医疗条件也并不好。老先生带了小孩一段时间,也有了感情,舍不得丢下他,就干脆带回了家中亲自抚养。
那个孩子不到两岁,磕了脑袋又受了巨大的惊吓,那段时间只认老先生一个人,夜里哭的时候都是老先生握着他的手才肯含着眼泪睡着。小孩非常聪明教什么会什么,又懂事听话,老先生非常喜欢他,但是他太小了,记不得过去的家,只会说“舟”这个字,所以老先生就留着他名字,让他跟自己姓。
再后来老先生的女儿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已经没有信心再做母亲,医生也说她难以受孕,所以老先生又把那个小孩送到了女儿身边,或许这个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真是个小福星,他来了之后没多久,老先生的女儿也有了宝宝。
黎曼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那,轻声道:“再后来,他们两个就一起长大了,小舟这里的伤疤也看不出来了,我和你外公以前老是担心这里会秃一块呢。”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黎舟趴在她膝头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他想说很多,但那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是他哽在喉间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黎曼心思通透,刚才听见他开口说了那句要走的话,就已经猜的差不多了,轻声问他:“已经查到了对吗,你要去那边吗?”
黎舟点点头,半晌又哑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除了这一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做错过一次事,这次他想改。
他想改正很多很多。
黎曼的掌心柔软带着暖意,一如她一贯做的那样包容道:“没有什么对不起呀,孩子长大了都要离开父母的,小舟只是长大了。”她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脸颊,悄悄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所以没关系,不用道歉的。”
过了一会,她又试探着问道:“可以给我打电话吗?”
“嗯。”
“一个月一次,可以吗?”
黎舟笑了,“当然,我到了之后,会给您打电话,每个月还会给您写信,拍好多漂亮的照片夹在信里一起邮寄过来,那边是一座小岛,周围走上一阵总能看到海,沙滩也很软,还有很多贝壳,妈妈你喜欢贝壳吗?我挑最好的贝壳和小海星给你攒着,一起放在玻璃瓶里到时候送来给你……”
黎曼笑道:“你高兴就好。”
黎舟眼圈泛红:“妈……”
黎曼弯腰,额头抵着他的亲昵了一下,“宝宝,你觉得高兴就好。”
黎舟背包走了。
黎曼在画室画画。她画院子里那一片风铃草,有细薄的白纱随风吹起飘动,她只专心看着,画着。
“太太,不好了,大少爷留了一封信走了!”有人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脸色惶恐,“太太呀,大少爷他走啦!”
黎曼看着前面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那人急道:“可是太太,大少爷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就只带了几件衣服……”
黎曼打断她道:“那幅碗莲收起来吧。”
“啊?啊,好。太太怎么不画了?”
“今年的已经画完了,要等明年,再多一种颜色的碗莲再画。”她看着院子里,认真道。
而在同一时刻,黎舟正压低了帽檐遮盖住大半张脸,枕着背包打瞌睡。耳边有轮船的汽笛声,身体也在随着船身摇摇晃晃,他一早出来,从津市坐船顺流而下,等到十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