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来得太过震惊,太让闻鹤来猝不及防,反倒无法就此舍下,非要弄个清楚明白方肯罢休。
闻郑劝了闻鹤来几回,可闻鹤来铁了心,也只得由了他去。闻鹤来本就是个极任意妄为的性子,他能为着膈应闻家老爷子,就以本名作艺名登上戏台,就足以窥见一二。
闻鹤来着人仔细地调查了张家那几日的动静,愈发确定,许明意不是病故的——张家连大夫都没请过,怎么能是病故?那不是病故,就是张家杀的人。
闻鹤来还让底下的好手潜入张家,他想,也许还活着,没死,只是被张家人关起来了……这个想法连闻鹤来自己都说服不了,张家已经对外称张家大少奶奶已经病故,又关着许明意做什么?
说不定明意跑了呢?闻鹤来想,他逃出来了——可要从怒极的张家手中逃出来,绝非易事,闻鹤来知道许明意和许家早已断交,偌大四九城,许明意能信的,约莫只有自己,若是逃了……许明意该来寻他的。
不堪细想,短短几日,闻鹤来夙夜难眠,被折磨得整个人几欲发疯。张家对许明意一事讳莫如深,闻鹤来费尽心思,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许明意的棺,也要下葬了。
闻鹤来远远地看着出殡队伍里的棺椁,神情阴郁,没见着尸体,他不信许明意就这么死了。
当晚,闻鹤来带人挖开了许明意的坟。
翌日,是个阴天。
张靖遥坐着张家的车去上衙时,突然横冲出几人逼停了张家的车,彼时张靖遥正闭眼假寐,自许明意和闻鹤来一事闹出来之后,他不曾睡过一个好觉,面上也有几分无法掩饰的颓唐。
外人见了张靖遥的落魄,也只当他饱受骤然丧妻之痛。张靖遥苦笑不已,偏偏心中百般纠结,都不能对人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棺椁里葬下的是许明意的衣冠。张家二老厌恶极了许明意,原本想将丧礼草草了事,张靖遥却不同意,执意要将许明意以张家大少奶奶该有的礼节下葬。他道,张家既对外称许明意是暴毙,若是草草下葬,反倒引人怀疑。张家二老思索半晌,看着张靖遥执着的模样,便应了他。
张靖遥恍恍惚惚地想,不知许明意如今走到哪儿了,又会去哪儿?约莫是不会回津门吧,天下之大,总有他的容身之处,能保住命,便能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男人好,做女人也罢,一切重头再来,好好地活着。
突然,车子嘎吱一声紧急刹住了车,张靖遥整个人都前倾了一下,顿时就惊醒了。
“怎么回事?”张靖遥皱紧眉,抬头看向车窗外,啪的一声车窗碎裂声响,是一根木棒砸了过来生生将车窗砸了个粉碎,玻璃飞溅中,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化成灰张靖遥如今也记住了——闻鹤来。
张靖遥脸色铁青。
张家的车夫脸色也有些难看,没想到刚驶出巷子,就冲出几人拦住他们的车,车夫沉声道:“少爷坐好,对方人多势众……”
说着,就想重新启动车子,要带张靖遥冲出去,却听张靖遥开了口,“打开车门。”
车夫急了:“少爷!”
张靖遥看了他一眼,车夫只得应声,啪嗒一声响,张靖遥已经推开车门跨了出去。二人打了一个照面,甫对上,张靖遥一拳就冲闻鹤来脸上砸了过去。他这一下来得快,闻鹤来没避开,嘴角当即就见了血,张靖遥一记得手并未停下,拳脚相加。
疼痛唤回了闻鹤来的冷静,他阴沉地盯着张靖遥,丢了手里的棍子,抬起拳头就和张靖遥厮打到了一处,宣泄着这些时日的愤怒不安。张靖遥亦恨极了闻鹤来,无论是出于什么,他都恨不得弄死闻鹤来,而今他还敢往自己面前凑,砸了他的车,当真是新仇旧恨,炮仗似的点燃了胸中压抑的怒火。
张靖遥是个读书人,纵然学过些拳脚,哪里是闻鹤来一个戏台上文武兼修的人的对手,走过几十招,就落了下风。
“明意在哪儿?”闻鹤来攥着张靖遥的衣领,沉声逼问,张靖遥听见他口中吐出“明意”二字愣了下,没想到闻鹤来竟知道许明意的名字,是许明意告诉他的。他这一恍神,闻鹤来却不耐烦,一拳打在他腹部,厉声说,“说!”
张靖遥闷哼一声,他咽下嘴里的血沫,看着闻鹤来狼狈又凶狠的模样,冷冷道:“死了。”
话刚了,衣襟被攥紧,闻鹤来面色阴郁,一字一顿道:“张靖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