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耶律选说道:“阁下既然想比武,不妨再等两日。今夜大伙儿都闹得人仰马翻,没一个得到了歇息,只怕是比起来不够精彩。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驽一眼。两天,只需要两天,他便有办法带着其逃离契丹草原。只要刘驽有一线生机,他田凤便可以不顾及私仇,将其扳回朝廷的棋局上,收买其人心。
然而耶律选并未将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哟,你这个跟随萧夫人造反的叛徒,怎地没有逃,还敢大言不惭地出现在这里?”
铜马不急不恼,“我身为大唐臣子,并不属于你们契丹人的哪一方,何来叛逆一说!况且当下吐蕃人进犯草原,契丹汗就不怕再与大唐为仇,就此会腹背受敌吗?”
他的话在人群中掀起轰然大波,这些武林人士一个个地每天在钻营怎样才能在比武招亲大会上获得更好的名次,至于外面的消息却不灵通,吐蕃人进犯的消息于他们而言却是第一次听说。
金顶道长开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人群中团团转身。他本是因为中原武林诸派林立,有少林寺和龙虎山在上头压着,想为峨眉派争取一席之地颇不容易,又见契丹汗耶律适鲁新近崛起,于是带领门下众人前来投靠,妄图能凭自己的秘技,在这场比武招亲大会中夺得头筹,赢得赫赫声名。
然而他怎能不知吐蕃人的强大,那可是自大唐太宗皇帝时便雄踞西陲的强大王朝。兵力之强,恐怕如今普天之下无人能敌。耶律适鲁即便再雄才伟略,毕竟是新起之秀,如何能是吐蕃老王的对手。到那时,吐蕃雄兵横掠草原,只怕自己要和契丹人一起灰飞烟灭了。
他的“前”师弟七伤老人,此刻就站在离他不远处,他看见这位前大师兄有些局促不安,冷笑道:“我说金顶大师兄,你诺大的一个峨眉派掌门,在担心个甚么。难道是你觉得契丹人不行了,现在就琢磨着要投靠吐蕃人吗?”
“你胡说些甚么?!”金顶道长指着七伤老人跳脚骂道,只恨此人其心可诛。他即便再有带领峨眉派投靠吐蕃的心思,也不敢在这么多契丹人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吐蕃没有杀他,契丹人已经万箭落下,将他射成了刺猬。
七伤老人自然不服他的呵斥,正待还嘴,却被耶律选止住,“好了,好了,你们这些人都别吵了。”他转头看了眼铜马,“阁下惹的乱子已经够大的了,还是赶紧退下吧!”
他翻身下马,朝远处的黑暗中一挥手,紧接着上百名铁骑的轰鸣声从黑暗处骤起。
众人听后心中一惊,皆是没料到外面竟然还藏有伏兵。心想自己刚才若是不小心间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背离契丹之意,此刻只怕已是没了性命。
众人眼瞅着那些铁骑奔来,待走得近了,只见这些铁骑人人手中捧着一个酒坛,方才稍稍放下心来。然而众人仍是不敢乱说乱动,万一远处藏着的铁骑远不止眼前这些,而是千军万马,那自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耶律选令众铁骑将酒坛放在地上,继而往外散开,在武林群豪之外围成一圈,道:“你们这些人,若是想留下来继续比武的,那便请喝酒,喝到天亮了就开始比武。不想比武的,现在就可以走!”
众人中有人听他这么一说,心思活动,转身便想逃,其中以天沙门的胡三为甚。
然而他刚走出几步,那些围在外面的铁骑们嗖地一声,齐齐从腰间拔出马刀,横眉怒视着他。
胡三吓了一跳,强颜笑道:“我……我想找个地儿方便,耶律公子莫要见……见怪!”
这若是在平时,众人听了他的这般滑稽的借口必会哈哈大笑出声,然而此时此刻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耶律选冲他厌恶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胡三不敢走远,找了个人稍少的地儿,撩开裤子蹲下,也不知真有尿了没有,估计即便没尿也吓尿了。
刘驽至此已经沉默了许久,他走上前,弯腰从草地上拎起一坛酒,回头掷给了身后的吉摩德,自己又抓起一坛,走到耶律选的跟前,“我愿意陪阁下喝这坛酒,只怕阁下的酒量不如我。”
耶律选哈哈大笑,“我只喜欢比武,不喜欢比试酒量。你要喝就自己喝,不用管我!”
刘驽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地耍无赖,白了他一眼,径自仰头要将坛中酒倒进嘴里。
耶律选伸手道:“且慢!我有美人助兴!”
他拍了拍手,一名铁甲卫士从诸人旁的包围圈中走出,摘下了面盔。
众人看见此女的真面目后,无不又惊又喜,不约而同地噢了一声,便连娶了数房美妾的玉鹤真人也愣住了神,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今夜月光明亮,却比不过此女的一双美目夺人。
草原夜风长起,吹得她满头黑发如乌云般飘飞。
这是天底下最美的乌云,而乌云中的女子,凡是个正常的男子,哪怕身死也愿意拜倒在她的裙下。
柳哥公主盈盈地朝刘驽走来,青葱般的十指轻扣在酒坛的边上,笑道:“今夜,就由我来替草原上的雄鹰斟酒。”
她轻轻用力,将酒坛从刘驽手中剥离,原地曼舞了一圈,酒水从坛中洒出,在月光下点滴晶莹,唱道:“巍峨的白音罕山白雪皑皑,无垠的乌兰达坝林涛万里,滔滔的乌尔吉木伦河奔流不息,茫茫的契丹草原绵延无际,嗬……咿……,我的族人们啊,你们骑着骏马在追赶落日……”
她一边唱一边轻舞,整个人宛如月光下的精灵。
月光如水,照此佳人。
众人为她的美貌和歌声所打动,竟不约而同地用手打起了拍子,口中跟着轻唱了起来。
铜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不禁渗出了泪水,他转过身去用袖子抹泪,无意间抬头看见身后的青城派大侠肖苍蓝。
肖苍蓝身形枯瘦,拄剑迎风而立。面对眼前的此行此景,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若不是他身穿大袍,但看他面容枯槁,脖间枯筋一收一缩,像极了饱经劳苦的田间老农。
肖苍蓝回望了铜马一眼,并不作声,而是握稳了手中的剑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