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里的母亲温柔端庄,怎么会落得这样的死法。但这不是痛苦的全部,这只是痛苦的开始。即使已经长大成人,但无数夜晚,他都在梦魇中惊醒,梦里是同龄人尖锐的笑,是孩子天真无邪又恶意满满的话语,是他孤立无援,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笑骂。“你的妈妈是一个娼妇吗?”“听说他妈妈吸毒死了,他是瘾君子的儿子,说不定也会被传染,我们别跟他玩。”“我妈妈说,妓子的儿子也是妓子,毒犯的孩子也会是毒贩。”“盛野,你恨你妈妈吗?”“盛野,你会分化成o吗?”“盛野……”无数讽刺的脸扭曲成一团、无数尖锐的话语化作梦里的诡笑,每每惊醒,他都冷汗涔涔。陈年的回忆在脑海中翻腾,盛野眉心渐渐皱起,感到有一丝反胃,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胃里突突跳动的感觉并没有因此减轻。盛野心底烦躁,忽然想抽一根烟,然而把手探入口袋,却摸了个空。他眉头一松,忽然想到自己为了让陶呦呦搬过来住,在一周前就戒烟了。陶呦呦……印象里,自己在被班级所有同学孤立,甚至放学后被追到家门口扔石块的时候,就是她挺身而出,站在自己这边的。那时她还是个奶团子,四五岁的样子。彼时盛野蹲在地上,用书包抵挡身后小朋友扔来的石块,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陶呦呦身穿粉白相间的小兔子睡衣,叽里咕噜地冲下楼,张开小手挡在盛野身前,那些调皮的孩子被眼前的小姑娘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扔石子的无聊行为。盛野抬起头,就看见陶呦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气势汹汹又奶声奶气地冲那些小朋友大喊:“我不许你们欺负盛野哥哥!爸爸说他是受害者,他的妈妈就像我们每个小朋友的妈妈一样,会做好吃的饭,会哄盛野哥哥睡觉,他的妈妈是被坏人害了!盛野哥哥是个好孩子,他失去了一个好妈妈,跟需要我们大家的呵护!”空气安静了几秒,忽然传来几声嗤笑,有人逗她:“你爸是谁啊,知道那么多?”“就是,我们只不过是看盛野不顺眼罢了!”又有石块朝他们飞来,盛野一急,连忙一把将软乎乎的奶团子护在怀里,眼前的女孩柔软脆弱,却仿佛在刚刚的一瞬间帮他在心口筑起一道铜墙铁壁。盛野挡在陶呦呦身前,眼眶发红,石子纷纷砸在他的头上、腰上,他都仿佛没了感觉。“谢谢你。”他对一个小孩子认真地说道。陶呦呦仰着软乎乎的胖脸笑了:“不客气,我爸爸是刑警,将来我也要当刑警,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吧。”阴暗的公寓楼道中,盛野放弃了摸烟的动作,眼神终于变得柔和了些。“不自量力。”他低声喃喃,嘴角轻轻勾了起来。“盛队,你说什么?”郑青清问道。“没什么。”盛野回神,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样子,他拿出手机,一边播出陶呦呦的电话一边对郑青清说道:“准备加班吧,今天没有收获可不能回去。”看着郑青清顿时愣住的脸色,盛野轻笑,这边电话接通,传来陶呦呦的声音。“盛野,有事吗?”几年过去,她的声音已经褪去奶气,变得清澈动听。盛野一只手搭在身前,感觉心情无比熨帖,他报备道:“今晚我也不能按时回去了,客厅茶几抽屉里有零钱,你自己找点东西吃吧。”“这点饭钱我还是有的。”陶呦呦巴拉着系统里那点积分,琢磨着待会儿换多少软妹币合适,她面前摊着一本食谱,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加班啊?”“在调查案发现场的公寓大楼,今晚我打算扩大范围,在公寓周围找找线索,估计要费时间了。”听着听着,陶呦呦缓缓坐直,脑海里冒出刚刚系统提示的剧情来。她忙问道:“你那个公寓从楼道看出去,能看到远处的街道吗?”盛野刚从那道窗口离开,闻言又转身站回去,窗外霞光染红云层,仿佛一幅宁静的油画:“能,怎么了?”“那……那条街上是不是安装了摄像头?”陶呦呦只是想确认盛野今天的调查是否就是剧透章节的内容。然而,她的问话却直接提点了盛野。盛野如同嗅到血味的豹子,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他视力上佳,遥遥看去,竟真的被他看到一个疑似摄像头的装置。“我知道了。”他语气兴奋,撂下一句话便挂断电话,带上郑青清朝那条街走去。中断的线索再次有了方向,盛野无心耽搁,只盼着这个摄像头会被凶手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