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烟方才小憩醒来,便想着光看书不成,容易瞌睡,不妨一边抄写,更能留点印象,刚还读到一句什么读书破万卷呢,不写破几张纸,怎么能说是读过书的。
这时正愁没笔墨呢,见怜儿和苏遮月端了进来,顿时喜上眉梢。
四下望了望,又吩咐她们把原来一张梳妆台往边上挪了挪,腾出了位置放置一张搁在库房都积灰了的长条书案,接着便把文房四宝规整地摆在上面。
此时纵是一个字还没写,光在书桌后端坐着,都有一种自己是文化人的感觉了。
以往什么活计都十分擅长的怜儿在这个时候却有点束手束脚,见着桌上的陈设,不知该怎么上手。
却是苏遮月因为陪李祁读过一阵书,知道笔墨如何伺候,便叫怜儿用水盂取一些清水来。
秋三娘给她的不止是一般的文房四宝,还有砚滴、水盂、笔洗之类的物件。
这砚滴则是个玲珑的小水壶,刚好可以握在手上,浸没在盛满水的大水盂里头,咕噜咕噜就从顶上的小孔里吸进了水,注满后擦干净放在一边。用时只需用侧边的小壶嘴里倒出一点点水,三两滴地到墨砚上,那水量就好控制,不多不少,刚好能把墨磨开。
至于那笔洗,就是个小水缸,写完字将笔上的墨汁洗刷干净用的。
这两样除笔墨纸砚外常备的,若是讲究的,会换上玉、玛瑙、青铜,再装饰各种花纹,甚至仿雕成各种鸟兽鹿龙的模样,与其他笔架、笔山、镇纸、砚屏什么的一道配放在书桌上,这方是真正的读书人家了。
苏遮月看着那位秋三娘送的这些物件都十分清新雅致,想必是真懂这一道的,也许都不输天芷,愈发敬畏起来。
怜儿机灵,初时不会,就在苏遮月的身旁认真看着,见那墨石要要直立着,是用平整的底端,沿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不叫出一点泡沫,也不甚难,没一刻便由她接手了过去。
这时姝烟已抄完一首诗,要她们都来看看。
“怎么样?”
她眼睛晶亮地问。
苏遮月看着那纸上七歪八扭的字迹,默默地吸了一口气。
兴许是她陪李祁读书的时候,看惯了好字,毕竟这科举文章是第一,书法便是第二,一手好字能给文章增好几分的彩,李祁多年勤恳练下来,虽不是他同窗中写的最出色的,却也算得上一手好字了。然而现在对比看着姝烟的,实在不忍损伤她的信心,终是点头道:“挺好的。”
怜儿比她真诚多了,笑着夸赞道:“姑娘写的真好看。”
她瞧着方方正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很清晰,真比她写的工整多了。
姝烟第一眼看觉得还不错,才邀她们评点,但看着看着,又想起早上在天芷那屋看的书画,对比人家写的,再看看自己的,
她又黑下了脸来。
苏遮月温声劝姝烟不要心急,若是她提笔就是一手好字,那叫外面那些寒窗苦读十载的读书人如何自处。
姝烟也只得悻悻地继续练。
这样刻苦地读书写字了几日,邱沣总算是要来了。
姝烟难得起了个早,唤苏遮月为她上妆,嘱咐她道:“就上回那个落梅妆。”
苏遮月正要上手时,突然一顿,犹豫了一会儿问:“姐姐要不试试寻常世家妇人的清菊妆?”
落梅妆一般是未出阁少女的妆容,明媚俏丽,而清菊妆一般是深闺妇人,那是偏端庄和严肃的。
怜儿在旁边伺候茶水,对落梅妆不甚了解,但清菊妆并不罕见,她是听说过的,但那一般都是年纪颇大的妇人了。
这不是将姑娘往老了画么?
于是忍不住多嘴问道:“为什么呀?”
然而话音刚落,却见姝烟惊亮了眼眸,抓着苏遮月的手道:“你说的对,就要清菊妆!”
她怎么忘了,那个邱沣不是刚丧妻吗,此时定然心心念念他妻子的模样!
她就该往成熟端肃着画呀!
苏遮月提议的时候其实还有犹疑,见姝烟欣喜,又犹豫着问:“若之后他真把姐姐当亡妻的替身,姐姐也情愿吗?”
姝烟奇怪地看着她:“这有什么不情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