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萧墨听完,虽见钟韶真情实意,心中却仍旧将信将疑。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能拿出这样神奇丹药的徐文锦和吴长钧,究竟会是何等的身份?
宫中的事,只要有心追问,自然是瞒不过皇帝的。虽然钟韶三人在殿中说话时没有旁人在场,永宁帝也没有监视自己女儿女婿的习惯,但贵太妃离开时那冷冰冰的脸色却是瞒不了人。
永宁帝下朝后一问,得知此事后竟没觉得意外,只是早间的猜测成真,重重猜测浮上心头,让她也无法安心理政了。想了想,没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也没去重华殿看女儿,干脆直接摆驾去了临华殿。
对于永宁帝的到来,贵太妃其实也没觉得意外,她知道自己今天失态了,可是就是忍不住心火上涌,乃至于无法隐藏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心疼女儿,也不仅仅是因为背叛难以忍受,更因为今天的事仿佛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她原本火热的心头,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了。
女子相恋不易,贵太妃喜欢颖阳许多年,但从来不敢直言表露。直到见到了钟韶和萧墨,她们两情相悦,她们彼此相守,哪怕钟韶逃亡四年,在已经和离的情况下,萧墨仍旧愿意等着她。贵太妃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才敢与永宁帝纠缠不休,可现在她曾看到的希望却仿佛变成了一场笑话。
贵太妃气恼萧墨的背叛,更气恼钟韶口口声声说那孩子是她自己的……感情固然重要,可是又怎能为它放弃了尊严呢?而这样已经变了质的感情,又哪里值得人再付出了?!
从重华殿回来,贵太妃的怒火渐消,却慢慢的生出了一股疲惫感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那么长时间的追逐,却得不到明确的回应。那般的暧昧不清,其实比起钟韶遭遇的背弃来说,更加可悲吧。毕竟钟韶曾经是和萧墨两情相悦的,而她从未得到永宁帝感情的回应……
斜倚在寝宫的软塌上,贵太妃思绪飘飞,直到永宁帝的到来。
永宁帝已经换过了一身玄色常服,贵太妃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看着她进门却并没有起身相迎。
这一刻她在想,颖阳其实也变了很多呢。她曾经不喜欢玄色的,她更喜欢张扬的红色。她曾经没有这般沉稳,她曾经也是恣意飞扬的。可是什么时候她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呢,已经记不清了,虽然无论颖阳变成何等模样,她也是喜欢的,但这份喜欢,不知道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
或许,她已经累了……
永宁帝并没有在意贵太妃的失礼,但她却清晰的感觉到贵太妃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她莫名有些不安,却说不出这不安的源头在哪里,于是只好抿了抿唇,暂时将这感觉压下,开口笑道:「阿悦这是累了吗,怎的如此无精打采?」
本是无心一语,谁料贵太妃却是真的点了点头,看着她道:「是啊,有些累了。」
永宁帝闻言一愣,总觉得贵太妃这句话并不那么单纯,仿佛话里有话。可是她想了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累了啊,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贵太妃又点了点头,却仍旧是之前的模样,既没有起身去休息,也没有闭目养神,只是睁着一双盈盈美眸看着永宁帝。她仿佛在看眼前的人,又仿佛放飞了思绪,连目光都变得飘忽了起来。
见着贵太妃这般模样,永宁帝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累了,于是摆摆手,将一殿宫人遣退。等到房间里没了旁人,她便迈步上前,直接走到软塌边坐下,开口柔声问道:「阿悦,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贵太妃闻言眸光微转,从原本的飘忽重新变得有神,虽然没有说话,但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永宁帝觉得,今天的贵太妃真的很奇怪,不过亦不是不知相处之道的人。虽然一直是贵太妃在追逐着她,但她也并没有将之当做理所当然,贵太妃在她心中更不是毫无分量。于是这一次换了她开口:「是阿墨有孕的事吗?今早在重华殿外相遇,我就觉得你不太开心。」
除了这件事,永宁帝想不出贵太妃还能有什么心事,但贵太妃闻言却是一怔。
在见到永宁帝之后,贵太妃的心思已经全放在两人间那一段似乎无望的感情上了,听到永宁帝提及此事她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为自己今日的反常想好借口‐‐无论如何,钟韶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之前还有她和萧墨的感情做依仗,如今萧墨都背弃钟韶了,身份一暴露,说不得直接就得被治个欺君之罪!
贵太妃懵了一下,赶紧去想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但之前一直胡思乱想,这会儿大脑却是空空一片,完全想不出可以将永宁帝糊弄过去的理由啊!
永宁帝见着贵太妃彻底回神了,不知怎的也是送了口气。再见贵太妃一时无语,她便又开口道:「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一语中的!
贵太妃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永宁帝却不在开口了,只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贵太妃仍旧没有想好说辞,偏永宁帝还在一旁盯着,她渐渐的有些紧张了起来,最后实在想不出好的借口,终于泄气的说出了实话:「那孩子,不是阿韶的。」
她说得斩钉截铁,然而永宁帝听完之后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孩子不是阿韶的还能是谁的?」说过这一句后,永宁帝便是正了神色,严肃道:「墨儿可是等了阿韶四年,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你难道觉得墨儿会在这种时候背弃阿韶?!」
贵太妃也想不通,可有句话叫做「共患难易,同富贵难」,或许可以套用?她心里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萧墨是真的有孕了,而钟韶显然不可能是孩子的父亲,除了背弃,还能有什么解释?!
想起这事儿,心中犹自有些憋闷,偏偏无人可以述说,更没人能够理解。
永宁帝就不理解,她看着贵太妃那气鼓鼓的模样,不禁眨了眨眼睛,奇怪道:「怎么了,难道我有哪里说错了?今天阿韶得知墨儿有孕,有多高兴多在意,你是看见了的,怎么还会有这种怀疑?」
说到这个,贵太妃便更心塞了,只觉得自己女儿不争气。再看永宁帝的态度,她更觉得憋闷,竟是脱口反驳道:「可是阿韶根本不能让阿墨有孕啊!」
一句话出口,贵太妃顿时有些后悔,她小心的抬眼去看永宁帝的面色,却见她神色如常,半点儿没有惊诧或者愤怒的模样。
永宁帝确实不觉意外,她甚至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之前才一直避讳提及孩子的事,也不愿让太医为阿韶诊脉吗?」说完只觉心中的疑云解开了些许,便又摇摇头道:「真不知怎么说你们才好,难道经过那么多事,你们还担心我棒打鸳鸯?有病就该治,讳疾忌医算怎么回事?!」
贵太妃愣在原地,不过也只是一瞬,她便收敛了神色说道:「阿韶不能让阿墨有孕,可阿墨偏偏有了身孕,你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