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她才开口说道:「阿韶,陪我睡一会儿吧。」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是为了钟韶才回来的,昨夜心潮起伏,没有钟韶在身边,她不安心,所以睡不着。
钟韶忙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拉着苏墨走到了床边。她替她更衣解发,又照顾着她上床安置,之后也自己也解了外衣上床,陪着她拥着她,一起躺下。
果然,这一次苏墨窝在钟韶怀里,搂着钟韶的腰,很快就睡着了。
难过其实也不过一时,等到一觉醒来,一切便也都过去了。
苏墨一觉醒来是不是能够将爹娘和离的事彻底放下暂且不知,但等到她醒来时,宣政殿上承自昨日的那一场争执,终究还是有了结果。
事实一如钟韶所想,国不可一日无君,然而福王退让,满朝文武想破了脑子也找不出另一个人能个取代大长公主登临帝位了。所以所有的争执其实都是无妄,反对的那些人未尝不知道这个,他们只是接受不来登临帝位的人是个女子,而他们皆要雌伏其下!
在大势已去的那一刻,有人辞官告老了,但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留下。曾经的贵妃公主一系人马弹冠相庆,曾经萧干的心腹门人如丧考妣,但权势,他们还舍不得放下。
从始至终大长公主都是镇定从容的,她没为自己说一句话,因为有人会为她说,她没为自己争半分,因为有人会为她争。十余年的谋划并非无用,哪怕她在此之前从未真正的站立于朝堂之上,但这朝堂却有一半掌控在她手里。所以福王不敢争,所以萧承义他们不敢抢。
当三请三辞之后,满殿文武尽皆俯首,大长公主踏着丹壁登临了这宣政殿最高之处,站在那金光灿灿的龙椅之前,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那一刻,她只觉如梦似幻,一切都仿佛有种不真实感!
午后,消息传回了明德坊里钟韶她们临时落脚的那个小院,彼时苏墨还未睡醒,倒是钟韶因为一夜好眠,这回笼觉有些睡不着,便是搂着熟睡的苏墨慢慢想事情。
她想等到晚间大长公主出宫回来了,她就去与对方提重新迎娶的事。她想两位阿娘既然相互喜欢,如今又没了荆国公这个挡在中间的人,她是不是该寻个机会挑明一下,并且表示自己不介意?她想那些攻略者们,他们如今拥有的好感度已经不低了,也不知何时回离开?她甚至想过自己的身份问题,是不是真要瞒大长公主一辈子,毕竟将来可能要牵扯到子嗣问题……
这几年过的辛苦,如今大局将定,钟韶是彻底放松下来了,再加上有闲暇,于是就开始了胡思乱想。她以前讨厌贵太妃的强势,讨厌她们擅自决定她的命运,她因此想要掌握权柄,想要让自己有说话的权力,但到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今后会有大长公主为她们遮风挡雨。
胡思乱想了许久,钟韶也不知时间流逝,直到外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钟韶闻声眉头便是一皱,担心吵醒了苏墨。好在苏墨在她怀里睡得很熟,并没有被打扰到。但外面的吵闹还在继续,声音甚至越来越大。
担心外面出了什么事,钟韶终究还是小心的放开苏墨出去了,谁知一出去便见着满院子的亲兵甲士都是一脸激动,甚至有人相互抱着又哭又笑,竟是十分的失态。
和这群人朝夕相处了近一年,钟韶从未见过众人这般模样。公主府的甲士,从来都是威严的,是肃穆的,是不畏生死的,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模样?!
钟韶见状心里顿时就有了个猜测,不过不待她问,便见着贵太妃亦是满脸亦悲亦喜的出现在了眼前,见着她便是眼圈儿一红,然后道:「阿韶,宫里传来了消息,群臣拥立,颖阳的登基大典就定在明日!」
第179章登基大典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寻常新君的登基大典,是在先帝驾崩后的一月内举行。然而从景元帝驾崩至今,其实已经过去数月了,如今皇位继承之事终于尘埃落定,自然也就不能再拖了。
这一日大长公主没有从宫中回来,为着景元帝的丧事,更为了明日的登基大典。不过别院里的气氛却是极好的,毕竟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几经变故几经凶险,众人能走到今日也不容易,便是苏墨醒来后听闻了这件事也顾不上其他,跟着高兴了起来。
翌日清晨,明德坊贺家别院里的这些人便都被宫中来人特地接进了宫中观礼。
宫中的庆典大抵都是那般的,盛大隆重,同时规矩森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皇帝走到哪里该先迈哪条腿,每个大臣该站于何处做些什么,都是有着规矩的。
钟韶等人的到来无异打乱了礼部和鸿胪寺原本的安排,又是好一阵忙乱,才在大殿中与她们安排了一个站立观礼的位置‐‐其实如果不是新君授意,钟韶已是白身,苏墨乃是女子,贵太妃更是后妃,她们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殿堂之上。
登基大典是严肃的,可也是无趣的,钟韶如今已不是十分看重权势了,不过能看到大长公主真的登临帝位,却还是高兴的。
礼乐奏响,大典如期开始。
大典就设在了宣政殿中,新君在此登基,祭告天地,颁下诏书,接受百官朝拜。今日的颖阳身着冕袍,一身威严,与往日相比似乎相同,又似乎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钟韶看着看着,心里莫名有些怅然,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然后她微微侧目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贵太妃,便见她目光紧盯着一步步登上帝位的颖阳,那目光中有兴奋激动,也有怅然无措。
或许是因为身份地位的迅速转变,让这个长久追逐于颖阳身后的人终于感到了茫然吧。
登基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心意而变化。钟韶是怅然的,贵太妃是茫然的,苏墨是激动庆幸的,福王一家子是失落释然的,只有荆国公一脉看着颖阳的背影有些愤恨。可是又能如何呢?没有登位的大长公主就已经是苏家招惹不起的存在,更何况她已是新君。
繁琐的流程一项项进行着,等到大典终于结束,已是午时了。大典结束之后会有赐宴,这是新君第一次与大臣们正式交流,虽也郑重,却并没有登基大典时的严肃了。
宫宴开始,照例是新君予群臣勉励告诫,群臣予新君道贺敬酒,大殿之前气氛融洽,看上去一派和乐融融,哪里还有之前两派人马为了颖阳的女子身份针锋相对的模样。
苏墨是颖阳的独女,自是有资格出席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而且她的位置就安排在颖阳的左下首,而她正对面的右下首坐着的便是如今唯一的皇室嫡系福王。这样的安排显然很抬举苏墨,因为她虽是新君的独女,却是姓苏,说来不算皇室中人。
因为这般的座次安排,使得在场的很多大臣们目光闪烁,却已隐约猜出了新君的意图。
钟韶并不很在意这个,她更在意自己的座次。她的座次就挨在苏墨身旁,说来比起苏墨,她的座次安排还要更扎眼些。因为当年之事,她身上的官位和爵位都已经被撸了,如今是个白身,还早就与苏墨和离了,原本不说在这大殿中与宴了,就连皇宫也是没资格踏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