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陈与桓说了声“辛苦了”,示意护工在门外等就好,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女人原本坐在窗前,望着一只歇脚的麻雀,听见开门的声音后明显打了个哆嗦,胳膊用力,控制轮椅,试了好几次才转过身来。
陈与桓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说:“我来看你了。”
语气平平,透着冷意。
轮椅上的人眼窝凹陷,精神状态很差,才五十出头,白发已经比黑发还要多,但还是可以从五官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她看到陈与桓离自己越来越近,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从轮椅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跌坐在地上,指着他,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凄厉尖锐,仿佛看到了令她害怕的东西。
“你知道吗?有很多次我都想直接杀了你。”
陈与桓蹲下来,和她平视,他看着那张和陈最一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本以为怒意会让他失控,现在却只觉得心凉。
“但是我又在想,是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给了他完好的生命,给了他一个好名字。”
“即便你做对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还是对你保留最后一点点感激。”
“我会替这个世界好好爱他。”陈与桓站起身,看向窗外跳跃的光点,又转回来,俯视坐在地上发抖的女人,“至于你……好自为之。”
十二年前,陈最一被父母卖给人贩子后没多久,陈树峰就将那些钱挥霍一空,因为还不上债,动了走私毒品的心思,没赚到多少钱就被逮捕了,半年后心梗发作,死在了牢里。
沈兰芝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了,记忆混乱,语言能力完全丧失,这些年一直住在疗养院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让她活在陈最一看不到的地方,是陈与桓对“母亲”两个字的最后一点宽容。
刚找到陈最一的时候,陈与桓就对他说,那两个人都不在了,告诉他,以后有哥哥保护你,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前半句是假话,但后半句,他发誓会用余下的生命去践行。
陈与桓没有在疗养院停留太久,他开车回到市里,随意导航了一家纹身店。
他本来想文在锁骨上,和陈最一的那个纹身一模一样的位置,纹身师已经开始在他锁骨上比划的时候,他突然问:“纹在哪里最疼?”
“脖子、手指、侧面肋骨、胃部。”纹身师熟练地报出一串一般人都会选择避免的地方。
“那换个地方吧,纹在手指上。”
过程当然是痛的,选在毛细血管最丰富、皮肤又是最薄的地方,连纹身师都觉得不理解,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