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紧握刀柄,盯着他,“尊驾哪位?”
“哪位你就不用管啦。”这个人言简意赅,行动举止半点不客气,半胁迫半邀请地把姜绍连带桃符、周里敦三人往自己的侍卫中一推,他说:“走吧,走吧,别在这里闹事了,我送你们出太原。”
“啊!”桃符惊魂未定,一听说要出太原,顿时想起了吉贞。
这名武将瞥了一眼姜绍,见他被卸了兵器,还握着青筋暴起的双拳,满脸提防的紧张状,他摇一摇头,说:“姓杨的娘子已经从邸舍请出来了,就在外头马车上,你们几位也请吧!”
是“请”出来了,还是“绑”出来了?姜绍满腹狐疑,被左右包围,押到寺外,见有一辆简陋的青帏马车,大概也是在县郊仓促间搜罗来的板车,马是骏马,青帏却脏的可以,大概连洗也没洗,就篷了上去。
“殿下。”桃符提心吊胆地喊了一声。
“我无事。”吉贞脸上的愠怒和懊恼被遮得严严实实,声调透过青帏,听起来很平稳,姜绍等人都略放了心,想等吉贞吩咐,吉贞却沉默无言——这些人对她还算恭谨,没有捆绑,但马车一周都是人,严防死守,好像生怕她要跳车逃走。
姜绍、周里敦和桃符都被五花大绑,连带一个重伤昏迷的俘虏徐采,被丢在了另一架连围子都没有的马车上。
“我那些侍卫呢?”车身动起来时,吉贞隔着车帘问外头的人。
“有我护送殿下,不必他们了。”那戎装将领骑在马上,随口敷衍了一句。走了一段,他闷得无趣,扭过头盯着青布车帘,好似刚才在邸舍看见吉贞一张要喷火的双眼,正隔着车帘怒视自己,他忙赔笑,补了一句,“他们满山乱窜,我怕被连累暴露行迹,所以把他们都捆了起来,没死,也没重伤。”
车轱辘碾在山石上,车帘一抖,好像在回应他。
他讪讪地一笑,忙不迭转过头,厉声喝道:“驾!”巴不得眨眼就出了太原地界。
这一赶路,就是一个昼夜,吉贞独自被囚禁在马车里,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对方毕恭毕敬送上来的不是干得要掉渣的笼饼,就是一股怪味的水囊,吉贞想到如厕都不方便,索性连嘴都没张过。反正他们也不管她是喜是怒,是饥是饱,只知道人没哭没闹,就天下皆安了。
整日奔波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天气似乎阴沉下来,吉贞靠在车壁上,略觉有丝寒意,她搓了搓胳膊,掀起车帘,见外头山影幢幢,浓的化不开的阴霾遮天蔽日,如同虎视眈眈的兽在雌伏,只待探爪伸向猎物。
这是又到山脚下了,丛林茂密,因此格外冷些。
“叫我的婢女拿衣服给我。”吉贞吩咐道,一天一宿,她好像就讲了这么一句话,还有气无力的。
戎衣武将怕她有个好歹,便放了桃符进来。
“殿下,这是些什么人呀?”桃符把厚些的夹袄替吉贞换上,在她耳畔哆哆嗦嗦地问,一是冷的,二是被这阴沉沉的山景吓的。
吉贞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气馁过,完全不想多说一个字。
桃符用手掩着嘴,凑得她更近了,“我夜里睡不着,听见他们在外头聊天,说再往前是白马山,好像过了白马山,就出太原,到井陉关了。”
井陉关!吉贞一震,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去,这日都是阴沉的,看不见太阳,也辨不清东西,原来她是往东北行进,过了井陉关,就到河北境内了。
“他们说,怕这两天有暴雨,怕山崩,不敢往前走了。”
“来人。”吉贞提起浑身的力气,高喊一声。
戎衣将领小跑过来。听吉贞喊人,好像还中气十足的,他放松不少。“殿下是要更衣?”他有些不好意思,文邹邹地问。
“折回去,往西走。”吉贞简短地吩咐一句,没和他废话。
“这?”戎衣将领愕然,很快,他以为自己领悟了吉贞的意思,“殿下别怕,我们绕路走,应该能避过山崩,就是路上得再快点,不敢臣赶不及回去复命。”
“给谁复命?”
他马上不说话了,只吆喝着众人起身,速速赶路。
车子启得急,吉贞险些被颠倒,她扶着车壁,脸上顿时挂了一层薄霜,“你敢挟持公主?”
意图挟持公主是徐采,他可没这个胆啊。戎衣将领哭笑不得。
“往回走。”吉贞从发间拔下金簪,昂首盯着他。
“殿下,”对方显然对这种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路数很反感,“何必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自戕?殿下不要吓唬臣。”
“谁说我要自尽?”吉贞怒斥他,把金簪抵在手臂上,“我只需伤了这条手臂,看你怎么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