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的起因可是查明?”萧予戈问。
纪司墨点头,“说是在处理废弃公文时不慎走水。贤侄似乎对此事颇为上心?”萧予戈眸光一闪,拱手回道:“是小侄逾越了。”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贤侄不必这般惶恐。毕竟贤侄曾在京城居住多年,自然会对此地更为关注些,我能理解。无论怎么说,新的还是不及旧的来得动人心,贤侄可是同意?”
萧予戈道:“这,这恐怕因人而异罢。”纪司墨嘴角越发上扬,“旁人的心思我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就想听听贤侄的意见。”
“新有新的好,旧有旧的好。若真要做个比较,恐怕小侄这榆木脑袋一时还真是得不出结论来。”萧予戈带几分歉意回答。纪司墨又是大笑,继而看向全程不言不语的南楚杉,“南师爷如何看?”
南楚杉放下茶杯,徐徐回应:“旧不及新。”萧予戈闻言,执杯灌下一口茶,神色隐隐变化两分。
待三人自酒楼出来,天色已如墨染,偶有两颗星子点缀其中。萧予戈原想披星戴月出城,盘算或可赶上白日渡船。但架不住纪司墨热情,二人只得暂在附近驿馆下榻。
南楚杉并不着急回房,倒是跟在萧予戈身后进屋,在他预备整理包袱时,猛地将他压在衣柜上。
“小杉儿有话不妨直说,为何还要闹出这般阵仗?”
“我娘说过,眼睛不会骗人。所以,我要你看着我回答。”
萧予戈笑,“问罢。”
“你同纪大人是熟识?”
萧予戈点头,“纪大人是郑丞相的门生,我曾在书院向他求教过。怎么?你觉着他可疑?”南楚杉抿唇,“我对这等笑里藏刀之人向来没什么好感。但既然是郑丞相的人,我便不再多问。”她收回手,朝萧予戈鞠躬,“属下无礼,请大人责罚。”
“责罚可免。但我想知道,你在饭桌上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么?”
南楚杉颔首。
“你当真觉着,在我的心里,环海会不及京城?”
“这是我的想法,与永乐无关。”南楚杉坦然,“在我眼中,旧物永远胜过新物。住所也好,日常用物也好,甚至意中人,我都觉着还是原先的最合我心意。”
萧予戈蹙眉,“照你所言,若非我为你幼年好友萧永乐,你就不会对现在的我多添一分感情。是与不是?”
“感情的事,倘若三言两语间能言清,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失意人。”南楚杉转身就要走,萧予戈又唤她一声,“那我先不同你谈情,我们说点正事。”而后,递交先前的信件。
南楚杉读完,看向坐在身旁喝茶的萧予戈,“信上所言如果为真,那么我们这回遇到的敌人可没有往日那样好对付。”她知晓蓉香他们与京城有所牵扯,但没想到这等星星之火已然燎动整片草原。
“官商勾结之事屡见不鲜。只是眼下火烧上我们的眉毛,实在是有些难办。涉案的阮、潘两位掌柜都已丧命,可用的线索只有那支珠钗。但,结果你也看到了。”萧予戈撑着半边脸,看上去有些忧愁。
南楚杉将信封回壳中,说道:“蓉香的一干私物仍在衙门保存着,回去后可再行检查。也许能在其中寻得门路。”
“大抵只能是这样了。”萧予戈搁下空杯,“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去歇息罢。”
“离开前,我想问大人一句话。”
萧予戈比了个请的手势。
“在大人心里,环海与京城,究竟孰重孰轻?”南楚杉补充,“大人不用立刻回答。但还是请大人早些认清自己的心,问问它到底想要什么。”
等人离开许久,萧予戈才慢腾腾站起身,几乎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南鹤林,你为何总能扰乱我的心思?
万家灯火灭尽,然纪司墨房里仍留黄豆大小的烛光。
他倚窗而立,任由凉风吹开几丝花白。一黑衣人自侧窗跃入,在不远处单膝下跪,低头道:“郦平洲已将信件交付,下一步该当如何?”
纪司墨摩挲大拇指新套上的玉扳指,“你说,南楚杉会否发现什么了?”
“她是楚靖筝一手培养的接班人,想必见事识人的本事都胜过常人。不过,大人不是正好能借助她这股东风,破了《梦川集》中的秘密么?”男子似在笑,声音却还是阴凉异常。
纪司墨冷笑,抚摩扳指的力道加重,“这五大家族数十年来就爱做些排外之举,我这回倒想看看,在长久守卫的平衡被打破后,那些人是否还能保持以往的平静。”
男子没有回音。
“对了,接下来你去盯着南子彰和卫家那小子。翻案截止的日子将至,就算南子彰不急,这卫家小子定然是坐不住。一旦他发现什么,即刻派人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