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栖昱当前住在青永坊一间三进三出的宅邸里。萧予戈先前是从后院小门进入,一心记挂翰文轩之事,并未得空观赏。如今得柳领路在长廊穿行,不免多留了点心思细瞧,只见两旁绿树高立,皆是书上记载的名贵品种,池中彩鲤欢腾跃水,又见廊上五步一窗,七步一画。窗是镂空木窗,雕着各式民间传说图样,纹样细腻,栩栩如生。画则为仕女、植物等画作,落款皆为名士,萧予戈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果然是富商巨贾身处之所,竟奢华到这等地步。
“大人在此稍坐,我着夕月倒茶来。”柳搁下这话,转身离开。
萧予戈挪了挪身子,换上舒服姿势坐好,脊背依旧直挺挺的,不由自主地再次环顾。大厅所用桌椅为上等红木,角落小几上摆着花瓶,单瞧样式似是官窑出品,而大厅正中央摆着张四方桌,桌上摆一支青玉细颈瓶,瓶口立两枝金桂,甜香四溢。
“劳永武久等。”萧予戈转头望去,郑栖昱已换了件桃色襦裙,环同色细长腰带,绕成蝴蝶结横在腹前,更显灵动俏丽。
萧予戈很快收回眼神,抬手接下夕月递来的清茶,茶香氤氲,予人以宁静。
夕月与后至的柳分立郑栖昱两侧,郑栖昱瞧一眼碗盖,随手搁到一边,眼底满含笑意地看着萧予戈,“永武方才说有急事?是什么样的事?”萧予戈长话短说,将堂上一事告知。
郑栖昱轻点头,“永武之虑我已明了,这翰文轩行事实在可恶。好在那两位秀才仗义挺身举报,否则任由他们这样无法无天下去,到时损害的是环海百姓的利益以及我朝的颜面。”
“正因如此,永武才斗胆来请郑小姐援助。”萧予戈捧着一口未动的茶,言辞恳切。
“永武且放宽心,不出三日,我必能让翰文轩给你们一个说法。”
“永武在此先替诸位文士谢过郑小姐大恩。”
作者有话要说:南楚杉:歌是谁?
萧予戈:你在喊我吗?
南楚杉:???
☆、一地鸡毛
萧予戈并不久留,茶饮下半碗就起身告辞。郑栖昱问可否在此吃个便饭,他登时摇头,作揖离开。
行在巷中,耳边旋绕嘤婉的唱腔,香粉混杂佳肴的气息散在风中,悄无声息地钻进鼻里,萧予戈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足有两名半成年男子肩宽的道路,锦衣华服人士络绎不绝,他低头望一眼自己身上的常服,倒不觉有任何异样,但还是稍稍加快脚步,刻意忽略落到自己身后的纱巾。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子。
会躲避姐姐纱巾的,我倒是头回见。
夹杂着几丝嘲讽之意的莺言燕语自头顶飘下,萧予戈不以为意,继续朝前行进。
“公子留步。”
出巷时听得身后有人这般发声,萧予戈依旧不作理会,自顾自走向闹市。
“大人!”
萧予戈忽觉束发布巾被拽住,有些气恼地转头,对方并未松手,反而抿出个笑容,“大人是撞见鬼了么?走得这样急。”
“师爷你怎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南楚杉松手,尴尬道:“小时候拽我哥的发巾拽习惯了,请大人见谅。”萧予戈瞧着她,浮起的火气陡然烟消云散,只轻叹出一口气,“这等习惯还是莫要保留了。”
“郑小姐如何回应?”二人并肩重新行路时,南楚杉问道。
萧予戈转述原话,她边听边点头,“看来郑小姐对大人还真是不一般。”萧予戈正想反驳,就觉一阵风过,回过神时,南楚杉已站在碗糕摊前。碗糕由鸡蛋混面粉蒸成,因形状似碗,故得此名。
南楚杉付好钱接过纸袋,递给萧予戈一只,“张大娘家的碗糕就是要趁热才好吃。”说着,自己咬下一口,无比满足道:“大娘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小杉儿喜欢就好。”张大娘快速打量萧予戈,“这位先生似乎是生面孔,但又觉着有点眼熟。”
“这是咱们的县太爷大人。”
张大娘一惊,膝盖一弯就打算行礼,萧予戈忙说不用,“我今日未穿官服,大娘不必客气。”
“小杉儿脾气随她娘,见着案子就走不动道,有时还爱较真和发脾气,大人多担待。”
萧予戈微笑,“没有的事。师爷帮了我不少,说起来,反倒是我给她添了许多麻烦。”有客陆续来前,萧予戈二人不好再占位,便道别往县衙方向走去。
南楚杉顺手将纸袋丢进道路旁的大竹篓,望着万里无云的天说道:“张大娘当年是我爹娘的媒人,我娘生完大哥不久就重新当回讼师,那时都是张大娘照顾我们三人。说起来,我们反而与她更亲些。”
“张大娘自己没有孩子么?”萧予戈咬进一口碗糕,看似松软的糕点,边上却是有点脆硬,又香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