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祝没有打断长生的快乐,而是在一旁细细地看着他兴之所至的每一幅画,他不太理解他笔下的花为何都有种放肆而疯狂的感觉,完全不是历来文人画的那种含蓄之美。
长生终于画累了,丢了笔,踉跄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喘气。陶祝连忙关切地跟过去,看着他有些深陷的眼窝,心疼道:“既明白自己身体不比从前,为何还不知休息?画这么多?”
长生调皮地看着陶祝道:“那你可知我究竟是为何身体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陶祝皱眉,看着长生的左半边脸,不忍多说。
长生却笑起来,伸手揽住陶祝的脖子道:“因为想你啊!”
陶祝忙将双手撑在长生枕边,瞬间红了脸。
长生看着陶祝被自己戏弄的窘迫模样,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真是,明明瞎了,却还是会流眼泪。”长生说着,松开陶祝的脖子,用手擦着左眼湿润了的眼角。
陶祝震惊地看着长生,“你的左眼?”
“瞎的。山火以后就看不见了,不过,我没跟任何人说,连郎中都不知道。”长生说着,仿佛小孩子自以为是地藏起了一颗糖般,骄傲地笑起来。
陶祝心头一阵紧缩的疼痛,他勉强克制着,不想也跟着掉眼泪。
“我还以为兄长再见到我,会认不出我呢!”长生用手摸着左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像个丑八怪一样,我自己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觉得恶心。”
“长生——”陶祝心疼地抓住长生的手,不忍他再说下去。
“兄长——”长生反握住陶祝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微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嫌弃我的,因为我是你的长生啊!”
陶祝强忍了半天的泪水还是滚落下来,滴在了长生的脸上。
长生微笑着撑起身子,闭上眼睛吻上了陶祝湿润的嘴唇。
陶祝记不起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好像很不对,又好像很自然,他弄不清到底那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长生似乎很快乐,很享受那种并不舒服的过程,而他依旧和从前一样,舍不得他有一丝不快,尽力配合着。他低头去看长生,他正沉沉地睡着,缩在自己怀里,婴儿一般恬静舒适。陶祝极轻地叹了口气,把下巴贴在长生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长生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起身发现房间里无人,慌忙抓起袍子胡乱套在身上朝院子跑去。
陶祝正站在琵琶树前,看见长生着急得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寻自己,不由得怔住了。
“兄长!”长生冲过去抱住他,像是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
“怎么了?”陶祝被长生撞得一个趔趄。
“我以为你要走了。”长生喘着气,紧紧箍住陶祝的腰。
“怎么会呢?瞧你,头发这么乱呢。”陶祝微笑着分开长生的手,把他带进卧室里。
像许多年前一样,陶祝帮长生把袍子穿好,再耐心地帮他系好每一条衣带,又把他按在凳子上,帮他把头发整齐地束起来。长生极为享受地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刻。
“长生——”陶祝从背后拥住他,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脸上,“跟我回家吧!这里终究不是庄园。”
长生猛地睁开双眼,笑容从他脸上渐渐消失,“回家?”
“跟我回家吧,我已有妻子,还有两个儿子,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不会再是孤单一人。”
长生狞笑着站起身,“兄长这是在向我炫耀、告诉我你如今家大业大,不屑于和我在一起了是么?”
“长生——”陶祝按住长生的肩膀,“我怎么会不愿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担心你。”
长生哼笑一声,挣脱陶祝的手,“担心我?我看你是讨厌我吧?你觉得我们根本不该像昨晚那样在一起!你觉得恶心了,是吗?”
陶祝紧紧抿住嘴唇,望着长生近似狰狞的凶狠表情。他不明白,他觉得陌生,眼前的这个人依旧是长生,却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单纯干净得让他不敢有任何妄想的少年了。
“长生——”陶祝嚅动着嘴唇,“你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了?”长生表情古怪地笑了起来,“我好得很。”他说着上前攀住陶祝的脖子,在陶祝耳边叹道:“兄长,我真想回到过去,那些在山庄无忧无虑的日子。”
陶祝紧紧地抱住长生,却猛然觉得肩膀上一阵刺痛,他强忍着,直到长生松口。
长生拽开他的领口,看着那个泛紫的牙印,心疼地把嘴唇附上去吻了片刻,帮陶祝把衣领整好,“兄长,下次,记得早点来。”他微笑着说,脸上泛着羞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