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叹息一声,朝众人施了一礼道:“既然这幅画无人出价,我也履行我的诺言。”说完转身将其中一幅撕做两半。
众人一片惊呼,见长生还要再撕,终于有人忍不住叫道:“李侍郎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是啊!此等名作,若是毁了,真是暴殄天物!”
“画师有何罪过?又不是你牢中囚犯,怎能如此对待?”
李愿怒不可遏,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拂逆他的意思,何况是一个不名一文的乡野画师?
“大家稍安勿躁!”另一个雅间里,一个身穿青布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对楼下众人道:“李侍郎向来恩怨分明,今日不过多饮了几杯,跟画仙开个玩笑,各位何必如此紧张?”
长生默默抬眼看去,见是一个脸面方正的中年男子,微髯飘飘,温文尔雅的气度竟与陶祝有几分相似。
李侍郎看见那人,哼笑一声道:“我当是哪位!原来是秦先生!”他敷衍地朝那男子拱了拱手道:“既然先生在此,这幅画我就不要了。”说着带着几名随从大摇大摆地下了楼,对着高台上的长生道:“画仙!咱们后会有期!”
鸨母吓得冷汗出了好几层,哆哆嗦嗦地从长生手里拿过那半幅画,惋惜得几乎要掉眼泪。众人见李愿离开桂兰坊,也都松了口气,转而对长生唏嘘不已。然而,人群之中却再无人再敢出价。
长生朝一旁的梅香淡然道:“对不起,我终是没能履行承诺。”
梅香泪流满面,连连摇头,“公子不必说了。”
正当众人踌躇无措之际,楼上那位秦先生突然高声对长生道:“画仙可愿将此画赠与我?”
长生抬头望去,微微皱眉。
“我秦牧愿拜师,向先生求教。”秦牧躬身,向长生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长生还了一礼,对阮牧道:“多谢,不过我刚才已经说了,以后不再作画。”
“画仙先前的承诺,是不再当众作画!”秦牧一脸谦和笑意地高声更正道,“此后,自然也不会再有画作流入市场。”
长生看了一眼梅香,扭头向秦牧问道:“不知先生家境如何?”
秦牧哈哈一笑,对长生道:“不才家中正好有些财力,就是送予画仙千两黄金也使得。”说着让一名侍从走下楼去,恭恭敬敬地献上一只精致无比的锦盒。
长生打开,见是一枚质地上乘的羊脂美玉通体透雕的绞丝玉环。
“先生若允,就请收下这枚玉环,就当是秦谋送给先生的见面礼。”
众人无不惊骇,单是这枚玉环价值就不止三千两白银,初时看这人衣着普通,怎么也想不到此人竟富可敌国。
长生微叹一声,朝楼上的秦牧施了一礼道:“先生果真有此美意,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梅郎
春桃端着糕点盒子走进绣房,看见梅香正对着铜镜发呆,便偷偷地想要伸手挑开妆台边上放着的锦盒盒盖,不料正被梅香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我就是想看看么!”春桃不服气地噘嘴嘟囔。
“看什么!打坏了可如何是好?”梅香没好气地说道。
“不会打坏的。姑娘真小气!公子把玉环送给姑娘,可姑娘连看都不给人看一眼。”
“他可没说送给我,只是给我暂时保管罢了。”
春桃惊讶地看着梅香,“什么?难不成他以后还要送给别人?”
梅香叹了口气,又撑着脸发起呆来。
一个多月前的那场画局,让画仙成了长安城的一个传奇故事,没人见过这画仙的真实面目,也没人知道画仙的真实身份,那幅在众人面前绘制而成春山图,在当夜之后也再没人见过,只知道连同鸨母手上的那幅芭蕉仕女图,一并被富商阮牧收了。此后,长安城再没人见过画仙。不过,一年之后坊间却渐渐有了另一种流传,有人在富商高官们不公开的私人聚会里,看见技艺高超的绘画作品,或花鸟,或人物,或山水,传说是出于一个叫梅郎的画师之手,可这梅郎也一样身份隐秘。
长安近郊的一幢看似普通的宅院里,由三重侍卫严密看守着。
秦牧与长生相对而坐。
“梅郎之才果如仙人,上次在尚书令的家宴上信笔挥就的草书中堂令在下震惊不已。”
长生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对秦牧的恭维早已司空见惯。
秦牧见长生不语,笑了笑对长生道:“请恕在下好奇,我实在想知道先生究竟是在何处习得如此超凡技艺?且究竟师从何人?”
长生眉心微动,想起在山庄里孤寂到几近疯狂的十年,淡淡说道:“我若说无师自通,先生信么?”
秦牧微微颔首,“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