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冷哼一声,“你怕我赚不够银两替你赎身?”
梅香见长生看透,也没有再掩饰,低头道:“公子肯为我签那样的契约,梅香已是感激不尽。”
长生看着梅香,叹了口气,没再做声。
黄昏时分,桂兰坊外就开始热闹起来,到处车马嘶鸣人声鼎沸。
梅香隐在帷幔后面观望,心中大惊,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画局,竟引来了半个长安城的世家子弟。
此时,中庭高台附近围满了人,除了好奇前来一探究竟的世家子弟,还有不少是时常混迹于书画局的画商和巨贾,这些人个个财力雄厚,与朝中高官多有交情。鸨母见来了这许多贵客,乐得合不拢嘴,一面招呼客人,一面吩咐家丁把二楼的绣阁临时清空都做了雅间。
戌时,桂兰坊升起十几顶灯笼,把中庭照得恍如白昼。鸨母见客人已经差不多就坐,当众宣布画局开始。众人息声,翘首以待,只见梅香钗环珠翠打扮一新,抱着琵琶从帘幕之后走上高台,向台下诸位见礼。世家子弟中颇有些年轻没出息的,见着梅香袅袅婷婷的姿态,几乎合不拢嘴。梅香敛目凝神,拨弦调音之后,又向众人施了一礼,方才奏起乐曲。趁着梅香奏乐之时,鸨母亲自把装裱一新的芭蕉仕女图展开,众人立刻伸头去看,议论纷纷。
“如此程度也敢擅做画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声嘲讽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书画局的一等画师刘昶,便都心说这下有好戏看了,自觉让出一条道,让刘昶走上前来。
鸨母看了一眼,认出正是那个之前与自己在书画局对骂过的画师,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刘昶脸一横,骂道:“你个老鸨真不知羞耻!不好好做你的生意,竟敢找来一个没名没姓的乡野村夫,勉强做这种品评书画、定级论品的风雅之事!你当我们书画局都是死人么?”
鸨母朝刘昶呸了一声,怒道:“就凭你?还给别人定级论品?我看你才是不知羞耻!”
刘昶大怒,刚要开骂,忽听身后有人道:“桂兰坊要抢我书画局的生意,还不许我们出声么?”
刘昶慌忙让开,朝身后之人施了一礼,接着便挺胸抬头站在那人身边,仿佛多了一百二十分的底气。
鸨母眯了眯眼睛,见是书画行的行首孙墨常,恨得暗暗咬牙。要不是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故意压低画价收购,她也不会和长生合计,冒险做这样一个画局。
“那孙行首,想怎么样呢?”
“不想怎样,无非就是定级论品,给个指导价,免得众位公子花冤枉钱。”孙墨常笑道。
鸨母哼笑一声,“那不知如何定级论品呢?”
孙墨常笑了笑,朝身后几个画师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几人穿过人群把三幅巨大的卷轴拿到台前,向众人一一展示。
众人看了画,立刻哄然议论开来。那三幅均是大图,全是前代著名画家的名作临摹,都是耗时巨大的精工细作,不止墨色,线条,还施有淡彩,单是那些稀罕的颜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找得到的。
孙墨常得意地看着鸨母,“如何?你的画工有能耐画出这种大图吗?”
鸨母看着那些比自己手中芭蕉仕女图大了两倍的画作,心中很是憋气,正不知该如何反驳。忽听长生清冷的声音从帘幕之后响起:“比大小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缁衣,脸上绘着红梅的男子缓缓登上高台,他那张集清俊古雅和柔媚妖冶于一体的脸,看得众人张口结舌,不敢做声。长生看了一眼台上呆愣地盯着自己的几个画师,伸手挑起一幅卷轴,看了看点头评道:“这张画临摹得尚可,只是,这幅画至少有三人笔触,我要跟哪位比呢?还是三个一起?”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有人笑道:“果然如此,书画局可就是欺负新人了!”
孙墨常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可又不得不维持风度,勉强对长生笑道:“少说大话!这一幅已经是有主的,出价两百两!不知公子今晚的仕女图打算画多少张来抵这一幅呢?”
众人听罢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那芭蕉仕女图因篇幅限制,最高也不过三四十两,若是这么比,倒真是不公。
长生看了一眼孙墨常,把另外两张也挑起来看了看摇头道:“这两个比之前面那一幅还要差些,一共算你五百两,公平吧?”
孙墨常哼笑一声,“什么意思?”
“我只画一幅,若是无人出价五百两以上,从今以后便再不作画。”长生道。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连梅香都坐不住了,神色慌张地望着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