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反手给了长生一巴掌,骂道:“你给我闭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小子色胆包天,敢打我这儿姑娘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梅香又惊又气地看了看长生,转而对鸨母求道:“妈妈,他脑袋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鸨母瞪了一眼梅香,“你还替他瞒着!哼,他刚才信誓旦旦说给了你五两银子,我倒要看看,他的银子到底是从哪儿偷的!”
果然是冲着银子来的,梅香这才明白过来,伸手亮出银子,对鸨母解释道:“这银子是他画了幅小图,拿去书画行卖得的钱。”
鸨母看见银子眼前一亮,一把夺了过去,验了验,果然是足银,怀疑地看着长生道:“他会画画?”
梅香慌忙取来纸笔在桌上摊开,对长生道:“你画给妈妈看。”
鸨母让人松开长生,长生却一脸愤然,执拗着不肯上前。
梅香急得走过去拉住长生道:“快画呀!”
鸨母狞笑一声,以为两人演戏,立刻让家丁把长生重新抓牢,得意地扬言道:“把他带走,送到官府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偷的是哪一家!”
梅香听了,情急地跪下来抱住鸨母的腿道:“妈妈,别,我从今晚就接客。”
长生眉心微皱了一下,挣开两名家丁,扶起梅香对鸨母道:“你给我看好了。”说着走到桌案旁,定定地看了看梅香,在纸上画起来。
鸨母和两个家丁半信半疑地围过来,初时还嘲笑声不断,不一会儿便都没了声响。梅香等了片刻也凑过去看,被长生的画惊得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已经画出大概的少女的全身像,这女孩儿梳着惯常的涡云髻,满头乌发只簪了一朵新鲜的海棠花,显得格外清纯。她眉目低垂,神态安详,留白的手中应该托着什么,身上衣裙微卷,环佩飘飘,霎是逼真。
长生停住笔,望向鸨母。
鸨母见长生不画了,慌忙急道:“哎哟!祖宗啊!你好歹画完啊!这要是画完,真不知道得值多少银两啊!”
长生却是冷着脸不肯再画。
鸨母见状,连忙拉住梅香道:“你快劝劝公子啊!”
梅香看着鸨母急不可耐的丑态,抬起头,对鸨母冷笑道:“妈妈刚才可还要把他送去官府呢!”
鸨母听了,立刻装模作样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扶住梅香的胳膊道:“哎哟,我的好姑娘,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胡扯八道行不行?快让这位公子画完吧!”
梅香叹了口气,对鸨母道:“这画要是画完了,妈妈打算怎么办?”
鸨母满脑子只想着钱,听梅香这么一问,才迷瞪过来,慌忙舔着脸对长生道:“当然是公子要什么就给什么!”她突然一拍脑袋,把梅香推给长生道:“公子要梅香,今夜就让梅香陪公子!”
梅香脸上一热,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长生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梅香娇羞的模样,重新提起笔。
鸨母和家丁立刻又屏住呼吸,只见长生重新润了笔,蘸了浓墨,拿旁边的那张废纸试出恰当的浓淡,横着笔锋在纸上轻轻推了十几笔,又将笔中水分挤掉,用笔尖沾上墨汁,待纸张半干,在刚才推出的叶面上极轻巧地勾出叶筋。一个家丁惊讶地叫起来,“是芭蕉!”
鸨母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生怕影响了长生。
长生思索片刻,在芭蕉树底部的留白部分画了几块嶙峋的怪石,又在石上添了几笔兰草,整幅画便立刻有了实感。鸨母小心地呼着气,看着画面中心少女手中的留白,小声提醒长生道:“公子,还差一点呢!”
长生看了一眼鸨母,捏了捏手中的笔,凝神在少女手中添了一本翻开的书,一幅画顷刻有了灵魂,正是一张完整的芭蕉仕女图。
鸨母终于长出一口气,惊喜地快要哭出来,“公子真是神仙降世!”她刚想把画拿走,长生一把按住纸张,对鸨母道:“梅香从此不再接客。”
鸨母怔了怔,立刻转起了眼珠,笑眯眯地问长生道:“公子可是想给她赎身?”
梅香望着长生,欣喜得胸口怦怦直跳。
长生想了想问道:“给她赎身要多少银两?”
鸨母喜笑颜开地伸出三个手指。
梅香刚要露出的微笑立刻被眼泪淹没,忍不住对鸨母哭道:“妈妈,说好的一千两,怎么又变成三千两了!”
鸨母也不管梅香哭诉,依旧伸着那三根手指。
长生思索片刻对鸨母道:“给我两年时间,两年之内,我的画若能赚到三千两,就给她赎身,若赚不够,日后就只看她自己的命了。”
鸨母大喜,立刻让长生立下字据,然后像捧着命根子一样把那副未署名的芭蕉仕女图捧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