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许是不知道的,否则早该说他以色侍君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贺兰明月有些好笑地想:虽然对这些多少不愿,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从中捞了好处,高景宠他信他,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讲。
若他是个女子,恐怕高景连纳妾的心都生了出来?——每每思及此,贺兰明月总自嘲地想,这是幸运还是遗憾?也不可说。
黄昏照得天边锦云灿烂,贺兰明月回到摇光阁,正遇见阿芒端着空了的药碗出来。他们二人通过言语,高景的眼疾瞒着所有人,唯有请阿芒家乡熟悉的一个名医每隔三月进宫问诊开药。
贺兰对上她踌躇片刻的神情,主动道:“阿芒姐姐辛苦了,是殿下的药么?”
“啊,是……殿下这会儿困了,说想睡觉。”阿芒面色发红,朝寝阁里望了望,见窗户严实地遮住视线,便又故作轻松地挽过一缕发丝,“就不去打扰了吧!”
“理应如此,我也正好偷闲片刻。”贺兰笑笑,侧过身目送阿芒离开。
寝阁的守卫一向宽松,贺兰见眼下再无旁人,径直走向了紧闭的房门。他自然不信什么现在就困了的鬼话,高景秉烛夜读也是常有的事,怎会这么早就歇息?他眼疾作祟,每次服药后短暂地头晕,更不可能将自己锁得这么严实。
他难得起了好奇心,试探着推一推房门,竟是没有反锁。贺兰明月心口一跳,轻声喊一句“殿下”,只听见细细的呼吸,皱着眉踏入寝阁。
春寒料峭,暖炉余温尚在,烘得偌大寝阁干燥而闷热。贺兰明月扯开一点领口,点亮了正厅中的灯,四下并无异常。
擎着那盏烛光,贺兰明月又查看过高景平日偷懒小憩的茶厅,也没有人在。寝阁中的卧房藏在回廊深处,中庭的花树还在西风中颤抖,枝条上伸出细小嫩芽,在黄昏暧昧的光里现出透亮的金色。
贺兰不自禁地驻足看了会儿,正有些出神,忽地听见一声惊喘——
是从卧房中来的。
他心口狠狠地抽搐,仿佛有所感,可又正直地迷茫着,只以为殿下有失。踏过莺声回廊的步子又急又快,随后“哗啦”一声推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
踩着了什么软绵的物事,贺兰明月差点没能握住手里的烛台,低头一看,那白日里规整穿在高景身上的锦袍,正躺在自己的脚底。
“哎!”
短促的惊叫,随后是落地的声音,衣物摩挲,空气中旖旎的氛围任他不经人事也能嗅到不寻常,一股兰花清香蔓延开——但眼下分明不到花开季节。
贺兰明月不知所措地立在门口,看见自己的影。天光是一下子黯淡的,黄昏转瞬就消失了,他面对一地散乱到屏风后的衣服、熟悉的花鸟画后攒动的人影,猛地缩回了踏进去的脚步,慌乱地想要关门。
而下一刻,衣襟散开的少年已经夺门而出,路过他时连一刻停留都没有。他嗅到很怪的腥味,有点像带了血的铁锈,又更粘稠。
贺兰明月望向那人蹿进隔壁厢房的慌乱身影,后知后觉地认出是青草。
可他在这儿做什么?
敞开的门里走出一人,贺兰明月来不及回头,先听见了他愠怒的声音——高景的长大好似只在一个寻常冬夜,他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那把贺兰已经耳熟的清脆嗓子,个子高挑不少,站在那儿时能看见瘦削却不柔弱的轮廓。
“可真会挑时候,谁……”高景踢开绊脚的外袍,扬起脸,“你回来了?孤不是叫阿芒不许放人过来么?你——”
“属下不知道您在做什么,听见声音……心里着急,就……”贺兰低着头犹豫跪下请罪,突然说不出话了。
一双雪白的赤足映入了眼帘,扎得他眼皮跳了跳。
方才低头太快没看清高景的装束,这时他先被那双尊贵的脚吸引,耳畔高景嘟囔着抱怨了什么都听不见,兀自抬了头。
平日梳得工整、起卧也松松地挽成一束的满头青丝肆意垂着,有些凌乱,衬出一张绯红的、秀丽的脸,两颗赤色小痣如同被点亮了一般,眼中含着脉脉的流水。像被他吻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贺兰无端地想。
高景的衣裳似乎是匆忙间披上的,露出大片单薄胸膛。他虽然也练习骑射,却并不能与常年习武的人相比,不见光的皮肤白皙,此刻因为愠色染上一片粉云。
长衫之下……
贺兰慌忙地错开目光。
两条长腿,膝盖泛着不正常的红,稍一动,那单薄的衣裳都要遮不住了。
“我在做什么?!”高景拉起他,两个人离得很近,咬牙切齿地啃他的唇,含糊道,“贺兰明月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我看你拿什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