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两届校长心心念的体育馆这一次似乎在这个梦幻般的早晨——破碎了。
闻严小心的觑着校长难看的脸色,连忙讨好的笑了笑,装出十万分难受却又强壮乖巧的样子,痛苦的捂着肚子:“是这样的老师……我半夜肠胃炎犯了,来找路从期取药就睡在这里了……路从期说是给我代假了。”
说着弓起自己的后背,虾米一样的蜷缩起来,也不管他们家王波老师是怎么顶着各个领导如有实质的目光下,艰难的决定和闻严同流合污点头说是的。
“嗯……宋校长,就是这样的情况。”
王波顶着一脑门的冷汗艰难的点了点头,脖颈处挤出好几道褶子来。
闻严头埋在路从期的枕头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得逞的笑了起来。
谁都知道王波是个当学生的时候怕老师,以为当了老师就行了,结果当了老师怕领导,在家怕老婆……整个一个大写的怂。
整个一低眉顺眼起来就像是一尊行走的弥勒佛,眉峰弯成两道弧度似乎连眉毛都带着几分滑稽的笑意来。
用他自己的话就是:他其实从来都没有从当年那个怕老师的学生蛋子里走出来,他一直都没有走出这一片学校。
“闻严……”
闻严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人单独拿出来仔细的在嘴里咂摸了一阵,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直窜胸腔。
“你父亲是……当年的闻国朝吧?”
果然。
闻严脸色沉了沉,将嘴唇咬的发白才松开牙关,好不容易才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和礼貌来:“是,他是我爸。”
“我姓范,你该管我叫伯伯了,你父亲的事情我也都知道,只是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闻严有点诧异,眨了眨眼,对于这个过于亲近的语气给哄的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对待,于是装作从善如流的咧嘴卖乖的笑了笑:“范伯伯好。”
他这一次是真的艰难的从凌乱的额发间瞅着为首的领导,看见他的目光真的带着关怀来的时候才放下满心的戒备,轻轻的吐了口气,将挡住视线的头发吹开。
这么一个近乎放肆的动作,让范永川一时之间愣了神,带着长辈的宠溺笑了笑,还觉得闻严应该还是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孩子冲着长辈们耍小聪明。
“你妈最近还好吗?听说从一线退下来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也没去看看你们母子俩……我与你父亲当年是战友,他是公安队伍的骄傲……”只见范永川似是陷入很深远的回忆里,一时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场合到底合不合适,留一屋子的人惊悚的看看闻严,看看这个姓范的领导。
闻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铺下来,收敛起他一向臭屁的表情,跟着程序化的安慰道:“范伯伯,您多保重身体,我们都很好,我爸他……已经过去了。”
放屁,管你身体怎么样,你谁啊你,跑这哭坟来了。
过去个屁,净放这种洋葱屁呢,过不去能怎么办。
他在心里诽谤了个遍之后也差不多将这一屋子的人赶了出去,临走前看见教导主任冲着闻严瞪了一眼,便知道这事根本没有办法这么容易翻篇。
等到整个屋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闻严这才走到路从期昨天晚上的书桌前。
像是,等到没人之后这才敢跟他牵扯这么点关系。
书桌被收拾的很干净,足有半米高的书整齐的靠墙堆叠在一块。
从来没有看过教科书的闻严将这些书的书名挨着记了一个遍,这才从一本理综真题讲解的卷子里抽出一页宣传页——是上一年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招生宣传页。
应当是意料之中的,闻严不应该会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他只是指尖停留在这一张宣传页上始终不知道该调整出一个什么表情面对,竟然认真的看起了上面的介绍,思绪却始终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闻严的表情甚至闪过一丝的茫然,顶着刚睡醒的草窝头愣愣的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最后也只是拿着自己的手机离开,并没有将那张宣传页放回原处。
意思不过是告诉路从期,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用纠结怎么措辞告诉自己了。
他就顶着个鸟窝头外加浑身酒气的衣服蹑手蹑脚的回到了自己宿舍心想反正已经旷课,早晚也都得挨训,索性趴在盥洗池就这水龙头洗了一下头发,叼着牙刷一边骚扰着路从期。
路从期的手机上课的时候是不会开机的,然而这次却意外的得到了秒回:
——醒了?
闻严咽了一口牙膏沫,几乎是下意识的正襟危坐起来,点开语音便说道:“是啊是啊,正好碰到市领导检查,看好了,波波又该泪洒升旗台和校长一起撞死在校门口明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