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歌直到进入演播室前,还在跟唐致远确认采访提纲里的问题。这种直播节目,非常考验双方的应变能力。
“沈总,您放心,”唐致远安慰道,“这种对谈您做过不下1000场,不会有问题的。”
“非常时期,”沈歌轻轻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节目背景公关部确实筛查得没问题了?”
“口碑极佳的访谈类节目,主攻财经和新商业,主持人很有经验。”
“制片方和出品方呢?”沈歌理了理领带。
“私人老板,姓贺,资深的媒体人,”唐致远拿着公关部准备的材料说道,“没问题的。”
沈歌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端出那副大学教授似的儒雅姿态,在导播礼貌的邀请下,款步进到直播间。唐致远紧随其后,却在进门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我们节目除了受访对象和工作人员,助理不能陪同,还请见谅。”
唐致远无奈,只能跟随工作人员去了二楼的休息室静待节目录制完毕。
而沈歌见到主持人后不由得一愣。节目资料上分明说主持人是一位男性,之前是财经记者,后来转行做了主持人。
“沈总,久仰。”女主持人主动伸出手来,“我是苏青云。非常感谢您的到来。”
沈歌在待人接物方面的本事已臻化境,他不露痕迹地与对方寒暄问好,十足的儒商派头。
苏青云看上去是一位非常知性的女性,却带着些难以言喻的生动和锐利。这样的形象多少让沈歌有些防备。在他看来,女人不漂亮却可以独当一面,就必然有一些男人难以征服的特质。他不喜欢这种特质,就像他从来不欣赏丰满艳丽的女人。那种美具有侵略性,非常不可爱。沈歌喜欢如同小绵羊一样的年轻女孩,以及在某些时刻她们向自己投来的那种掺杂着崇拜和恐惧的复杂眼神。
“我还以为是今天的主持人是黄先生,”沈歌装作不经意地笑道,“没想到是位美女。”
“直播节目就是这样,随时都有可能碰上突发状况,”苏青云的解释不卑不亢,“我虽然只是代班,但节目质量肯定不会打折扣,还请您相信我。”
“当然相信,”沈歌非常绅士地先请对方坐下,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她的对面,“做节目就如同做企业,每天都需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关键是有你这样的自信。”
采访随即开始。就像是唐致远说的那样,这种对话类访谈沈歌做过不下1000场。问的问题又几乎全是大纲涵盖的范围,沈歌应对起来毫无难度。
而苏青云作为代班主持人面对沈歌丝毫不显得紧张。她不搞那些没完没了的抒情和大惊小怪的咋唬,而是娓娓而谈且逻辑严密,且能恰到好处地进行夹叙夹议。渐渐的,沈歌便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在苏青云抛砖引玉的采访风格下金句频出。访谈的气氛一时间好到爆表,沈歌甚至开始称呼主持人为“青云”。
“沈总,您作为海归派的优秀代表,对于有计划回国发展的留学生有什么建议吗?”苏青云问道。
沈歌侃侃而谈。
“说起来,您在澳洲留学的时候好像也是文艺青年,”主要问题问完了,苏青云开始微笑着拉起了家常,“我之前看您的报到,您喜欢王尔德。”
沈歌非常享受对方一张一弛的访谈节奏,他缓缓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是,喜欢他写的那些童话。”
“沈总赤子之心,”苏青云颔首笑道,“我还以为您喜欢的是他手信里最著名的那句话。”
沈歌微笑着摆出愿闻其详的神情。
“Everythingintheworldisaboutsexexceptsex。Sexisaboutpower。”
苏青云话音未落,在休息室看直播的唐致远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一步迈到门边,想要开门前往一层的演播间阻止接下来的采访。可偏偏,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他开始大力捶门,但却连一丝一毫的回应都没有得到。
与此同时,沈歌拿着茶杯的手立刻就颤了一下。他定了定神,把茶杯放了回去,随即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现在对话类节目的尺度这么大吗?”
“沈总,既然提到澳洲,不如咱们就来聊一下你那次的母校之行。”苏青云连个磕巴都没打地问道:“请问一下,您是否认识李蓉蓉小姐?”
直播的提示灯闪烁在沈歌的余光里,如同催命的红色信号。他深知此刻自己的反应至关重要。哪怕是一个微表情,都可能被有心人士制作成gif钉在互联网的耻辱架上。
沈歌不是没想过会被人问些敏感问题,特别是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为此,他甚至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比如清者自清,危机公关也是企业机遇,等等等等。可他却没料到苏青云居然会问得如此直接,连一点点的余地都没留,简直了犯了行业大忌。可由于刚才俩人的对话气氛过于和谐,如果他现在拂袖而去,就等于认了这份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