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赵训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比清薇还要清楚。
清薇当然也很明白虞景是个怎样的人,但也许是因为跟虞景一起长大,关系太近的缘故,她反倒始终不能把自己的身份摆正在普通的臣子这个角度,不能从这个角度出发,所得的结果就总有偏差和疏漏,所以才会在这一点上看得不如赵训这样清楚。
不过听了赵训这番话之后,清薇已经知道自己的缺陷在何处,自然会进行相应的调整和弥补。
而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涉及到一家一姓的事,那么自然就会有所牺牲。赵瑾之的个人得失跟这种牺牲比较起来,反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不过清薇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也就有了判断。
从赵训的角度来说,推赵瑾之绝对比赵定方要好。虽然他自谦说这个机会是清薇创造出来的,但实际上,只要他愿意,之前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动用所有手中的力量,难道真的扶不起一个赵定方?
以前没有这样做,现在却做了,究其根本,或许这是赵瑾之自己做出的选择。
至于赵瑾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清薇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但又不是太愿意去相信。
她相信赵瑾之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但这种喜欢有多深,清薇也测量不出来。她聪明世故,但在男女之事上,却尚且还是个初学者,并不比旁人懂得更多。而且,特殊的成长环境,也让她对身边的人始终带着几分戒备之意。
她无法轻易的相信另一个人的感情。
而且,在清薇看来,那一夜赵瑾之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在清薇和赵家的责任上,他不能做出选择,其实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选择,只不过他不肯说出来而已。
然而现在看来,实际上他是选择了另一种清薇之前根本没有想过的方式来承担这份责任。
清薇承认,赵定方上位这件事,是自己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一招妙棋,不但打乱了自己的计划,相信也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这对赵家来说,是最好的机会,但对赵瑾之而言,他必须为此后退一步甚至几步。
这个结果也让清薇耳目一新,并且同时隐隐的感觉到了赵瑾之的打算——并不是一定要走到前面去,才算是承担起了身为赵氏子孙的责任,他只要做了正确的事,就可以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他赵瑾之偏偏就是胃口这么大,非要二者兼得!
很有自信。
但清薇觉得并不令人讨厌,尤其是在这件事已经成功之后。
大约是因为这个结果太过出乎预料,清薇倒回去回想,便越想越能品味到其中的妙处,只感觉两个人像是隔空过了一招,彼此都十分尽兴。
只是不知道,这个方法,到底是赵训想出来的,还是赵瑾之自己的意思。
清薇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老爷子到了这个年纪,倒仿佛比年轻时更有冲劲了。——这不像是您的手笔。”
“的确不是。”赵训笑眯眯的看着她道。
清薇微微一顿,才道,“是赵将军?”
“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提他。”赵训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来,“我还想着,你若不问,这信我也就不拿出来自讨没趣了。”
“给我的?”清薇接过来,还有些不敢相信。
赵训道,“同家信一起送来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西南的战事不会太难,而且也时常有公文消息往来,但公器私用总不打妥当,免得贻人把柄。还是到了年下,才送了第一封家信回来。这是特意嘱咐要转给你的。”
当着长辈的面,清薇竟生出了几分赧然之意,耳根发红,将信封收了起来。
赵训这还是头一回见她这样的小儿女情态,脸上的笑容更甚,“这一阵子你半个字都不肯提他,我还以为你半点都不关心呢。我们家那个臭小子最是嚣张狂妄,清薇丫头须得多让他吃点儿苦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