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日,江山锦绣万里红,京城十里风华过。
红缎自上京西门一路直扑宫门,延绵热切,红绸挂满各处阁楼,满街欢欣,一城喧阗。
如今的江晏栖早已不是两年前初入上京无权无势的乡野女子了。
她是曾名满天下的太史江悬的女儿,是君上明目张胆的偏爱之人,是被学子百官甘愿承认的太学的第一位女先生,是为大齐女子开数条先河的江先生。
自两年前江晏栖入太学开始,上京便学风盛行。大齐在君上的治理下也越发繁荣昌盛,和谐统一,百姓们安居乐业,自然对两位的大婚乐见其成。
天才蒙蒙亮,一阵如火如荼的霞光便自苍穹远际微微探出了头。西街两侧已站满了穿着喜庆的百姓,一片袂云汗雨。
有的还揉着眼,打着哈欠,“这冷寒的天哦,今日为了看君上和君后大婚,我可已经在这站了两个时辰了。”
“说得谁不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个君主是这样迎后的,江先生还是独一个。”
“唉,君后长得青山玉骨便罢了。偏人十八岁便能曲水挑群臣,以一己之身连开大齐数条先河,又得君上偏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有那绝顶的风华又怎样呢?有多大的本事,就要出多大的力,——君后十八年蜗居乡野苦地,一年苦读太学,一年为女子之通途四处奔波。咱们虽没那么出彩,但过得惬意不是?”
“这位仁兄之见解才是一针见血,我听说这两年君上休息的时间是少之又少,虽主宰了大齐,却也是日日宵衣旰食。”
“这么说,当皇帝也是苦?”
“那就要分人了,——若说前朝那个皇帝,他自然是享尽了天下荣华,这余下的苦自然是给我们受着了。”
“能遇到君上这样的明君,我们该偷着乐了!”
“自君上为丞相时,大齐子民又有谁不敬仰他?不过……我……就事论事啊,绝对不是诋毁君上!——君后之前不是沈侍郎的未婚妻吗?”
“这君上岂不是……夺臣之妻吗?”
“你们简直是一派胡言!未成亲便算不得什么臣妻,污蔑君上那是杀头的罪!”
“只这两年,君后也已算是能名流千古的传奇女子了,堪堪十八岁便满腹经纶,才贯二酉,还把太学那帮纨绔贵公子收拾得是服服帖帖的,当真了不起!这样的女子,也不怪君上与沈侍郎喜欢,——说句大不道之话,若能得君后垂青一眼,我也都死而无憾了!”
“得了,刚好天亮了,做梦去吧!”
街道边最兴奋的自然要数太学那帮学子了,他们一片锦衣罗琦,早早地便站在了街边张望,君后作他们唯一的女先生?
真是想想都觉得浑身颤栗。
“我们倘不认真听先生的课,君上不会一怒之下为讨先生喜欢,给我们关天牢吧。”
“白痴!一看便是不曾听过先生讲学,先生的课一直是有市无价!那么点大的地方,进去都要靠抢的,你不认真听,还进去干嘛?”
“你……”
其中一个红衣公子见这上京少有的欢庆喧嚣,直接一展折扇,“君上和先生当真是佳耦天联配,秦晋良缘夙缔成!一博古通今,一高山景行!”
男子后面几人见此也纷纷展开折扇,“琴韵谱成同梦语,灯花笑对含羞人。也只有先生这样风华之人配得我大齐举世无双、白玉清骨的君上了。”
“哇!你们还真是有心机啊!那本公子也整一个!鹊桥乍渡欢何若,鸳牒新成乐未央!”
“君上还真是懂得有花堪折直须折,竟然早早便对先生下手了……呜呜,我的先生!”
……
江晏栖在丑时便被叫醒开始梳妆着衣了,成群的丫鬟婆子在屋内忙得热火朝天。
先是洁面,用以石碱。江晏栖此前未曾用过此物,为“彼人采蒿蓼之属,晒干烧灰,以水淋汁,久则凝淀如石。”
而后保湿滋润,用以面脂。面脂大多由中药材和牛髓调制而成,《神农本草经》记载白芷:“长肌肤、润泽、可作面脂。”
再是白妆打底,不过铅华有毒性,而米面附着感不强,江晏栖便让人略了这步。
最后为桃花妆,用以燕支。其度分为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
江晏栖只施了个桃花妆。
眉是江晏栖自己画的,用以青黛。她那双弯月眉本便生得极好,也只是寥寥作补,眉间一点红梅花钿,便是愁黛颦成月浅,啼妆印得花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