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跟着船回去还有小半个月,吴别那边还不能确定回去的具体时间。
“不行,我在这里下船吧,坐车回去,等不了那么久的。”陈显笃定道,人命关天,至少让他回去确认一下,好过在船上苦苦等待。
吴别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我已经买了回去的车票,我跟你一块儿。”
中途下船不光钱拿不到,还得被记过,下次上船前还得写自查报告,很麻烦,陈显原本是自己一个人回去,没想到吴别这么讲义气。
“麻烦你了吴别。”
吴别有些不耐烦,“你还跟我客气?”
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陈显又道:“也不是我的事情,我这么麻烦你。”
“你也知道不是你的事情,麻烦你以后别这么多管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现在扯上人命了,不想管都不行。
吴别的车比陈显早半天到市里,陈显一到,两人没有躲废话,直奔派出所,办理了手续后,派出所的民警带着他俩去了殡仪馆。
“我们也派人去过他身份证上的地址,联系过他老家的人,但是没人愿意来认领遗体,他老婆前几年过世,又联系不上他子女,如果再没人来认领,时间到了,我们这边只能安排火化了。”
听到民警的这些话,陈显的一颗心如坠冰窖,所有的信息都跟沈良吻合,他还是不死心,还是想拿着寸照做最后的辨认,在看到遗体的那刻,陈显的心彻底凉了。
原本就不怎么高大的男人,因为死亡后缩水变得更加矮小,但样子保存完整,不难分辨出这就是寸照上的沈良。
“是他吧?”民警瞥了一眼寸照,虽说是问句,但他也能确定这就是沈良本人。
陈显闭着眼睛点头,自己跟沈良素未谋面,但还是因为他的死感觉到悲凉,可能是对生命的惋惜,也有可能是心疼沈计雪。
“你们得叫他子女来。”
陈显往后退了两步,蹙着眉头,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儿子……看不见,我们还没敢跟他说,这要是被他儿子知道……他还在读大学……”
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小孩,眼睛看不见了,现在爸爸又死了,老家还没有个能托付的亲戚。
基层民警对这种情况也见了不少,明白陈显的意思,“但还得他家里人来处理,你们想办法吧。”
从殡仪馆出来,陈显跟吴别站在路边,面前的车辆来来往往,好几次停在他们跟前,他俩都没有上车的意思。
吴别点了一支烟,“你还是得告诉他,他迟早得知道的。”
陈显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但是不是现在,总得等沈计雪好一点,至少能看到之后再告诉他,不然对他也太残忍了。
兜里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悠扬的音乐听着像是催命曲,陈显能猜到是沈计雪的电话,他拿出电话一看,是家里的座机。
今天好像是沈计雪休息的日子。
他一直很听话,自己让他不要心急,他就老老实实地等,估计是没等到自己的电话,这才忍不住主动联系自己的。
陈显一咬牙,接通了电话,“小沈?”
“陈显!”沈计雪自从知道有他爸爸的消息过后,整个人都很兴奋,陈显叫他等的,但是他真的很想快点知道他爸爸的消息,“你问过吴别没有,我爸爸人在哪儿啊?”
电话有些漏音,沈计雪的问题连吴别都听得一清二楚,陈显不知所措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显?”沈计雪耐着性子等待陈显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才喊了陈显的名字。
陈显停滞的思绪被沈计雪小心翼翼地试探给拉了回来,吴别丢了手里的烟,心一横,用口型让陈显跟沈计雪说实话。
陈显咽了咽唾沫,明明吴别的口型很好辨认,自己还是下意识装作看不懂,支支吾吾,半天没开口。
“你爸爸他……”
吴别在一旁急得恨不得夺过电话,直截了当跟沈计雪坦白事实,但是陈显躲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绿化带旁边。
“我爸爸他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听到沈计雪言语中的殷切,陈显像是嗓子里堵了东西,这让他怎么跟沈计雪开口,他都不敢想象,沈计雪听到实情后的反应,自己现在不在沈计雪身边,他真的很怕沈计雪接受不了,会做傻事。
一辆大巴车摇摇晃晃地从不远处开来,挡风玻璃前还挂着去深圳的牌子,陈显的视线死死地定在了那辆长途大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