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臣等的观察,该疫病一般潜伏半月才会发作。起初是商队里有个人在外头受了伤,身体变得虚弱,才被疫病侵袭,但当时还没发病。”能去西域走商的不可能是体弱之人,而身体强健的人似乎不太容易成为病毒的携带者。这次是商队运气太差,快到秦土的时候遭遇了马匪。怀疑是小股的匈奴人伪装成的匪徒,故意劫掠大秦商队报复。然而商队配备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被打残的匈奴小队没干得过他们。除却有个商人受了伤之外,别的损失倒是没有。商队回忆说他们受伤之后去了附近的戎人部落暂时歇脚,待了几天就继续出发了。本来伤势不算重,因为赶路才又恶化起来。桥松便问:“为何着急赶路回来?”医者答:“他们出去跑一趟商要好几个月,许久不见家人了。而且跑商也是有成本的,大家都想早些把手头的货物换成钱财。”遭遇马匪一事让商队越发不安,担忧在外面待久了又会遇到危险。货物放在手里哪有换成钱安心呢?在外头养病也不如回国养病方便。所以那伤者也不顾自己的伤势了,说服了大家先一起回国。结果他因为受伤被疫病感染,潜伏了半个月后病症爆发,又感染了别的人。商队从陇西到骊山没花太久的时间,这期间伤员都没生病。检查的士兵自然不曾发现异常,确定了商队的人只是受了伤、带来的商品也没问题后,就放他们过去了。伤员在骊山驻扎交易的时候恰巧病症爆发。也不能说恰巧,毕竟他在骊山待了好些日子。到骊山之前心里一直惦记着出售商品的事情不肯停留,到了骊山之后伤情严重了干脆留在当地养伤。这么一来,就给了病菌在骊山传播的机会。由于潜伏期的存在,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发病。症状虽然奇怪了点,可没有第二个同样症状的病人出现,别人就只当他是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直到半月后刑徒里也有人发病,大家才发现这是传染病。目前商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将作少府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商队并非故意传播疫病,直接治罪似乎不妥。桥松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疫病,但也听说过疫病的可怕。他追问了许多细节,比如病是怎么传播的、潜伏期怎么确定自己染病了、潜伏期的人会不会继续传染给别的人,等等。医官自己都没研究得这么细,被太孙追问得头都大了。扶苏等桥松把想问的全都问过一遍之后,看向医官:“问题都记下了吧?照着这些,再回去好好钻研一番。”研究医理可不能不求甚解,要把方方面面都琢磨透了才行。难得有个这样危险性很低的疫病出现,不借此机会总结出疫病的规律,实在浪费。医官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是,臣一定仔细钻研!”不同的疫病不一定都有类似的发病模式,但世上很多规律都是共通的。这种疫病有潜伏期,其他疫病是不是也有?这种疫病通过飞沫传播,那其他飞沫传播的疫病,是不是也和它存在相似的特征?医官走后,塞外的探子也传来信息。之前商队短暂停驻过的戎人部落确实在爆发瘟疫,染病的都是部落里的奴隶。商队在部落借住时,部落以表友好,肯定不会让他们住在靠近奴隶的地方,商队也没在人家的地盘上乱逛。再加上戎人自己刻意隐瞒疫病的消息,因而商队并不清楚那个部落其实有问题。只是戎人自己不懂消杀,恐怕整个部落到处都有病菌。伤员在他们那里居住时,即便没有接触生病的奴隶,还是被传染到了病菌。这种事情很难避免。戎人会担心自己部落出现瘟疫的消息传出去后,别的部落和商人就不和他们来往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会瞒得死死的。商人都是短暂停留,又不可能查户口一样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所以出门在外莫名其妙被传染是很常见的事情,商队其实都有心理准备。以前遇到的疫病潜伏期没这么长,于是幸运地就在大秦疆土外发病了。病人一般都会养好病再回秦,免得被陇西的士兵拦截,不许他们入境。经此一遭,大秦的统治阶级都对这件事重视了起来。始皇帝眉头微皱:“若以后再出现潜伏一年半载的疫病,如何是好?”总不能每个回秦的商人都隔离那么长时间吧,这根本不现实。隔离半个月倒是可以考虑。扶苏想了想道:“应该不至于潜伏那么久,往后回秦的商队都隔离两旬好了。”两旬就是二十天,相对来说比较保险。扶苏还道,以后对商人的规范可以调整一下。反正出西域的商队大多都和大秦官方有点关系,朝堂可以直接整顿,受到的阻力并不会很大。有些商人是自己孑然一身,所以愿意去危险的西域搏一搏,拖家带口的不算很多。孑然一身的那些,对故土的留恋程度比较浅。如果以后直接安排他们一直在外面奔波,回秦也只在边塞城池活动,他们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其实就是划分跑商范围,这部分人只负责境外跑商。商品带到边塞之后,交由另一批人接手,往境内售卖。“如此一来,就可以控制内外接触了。”商品的转交最好也安排一批人负责,尽量断开两边直接接触。像是在边郡建造专门的库房,东西检查清点好就送进去。进行基础消杀之后,通知另一批商队来取货。两边不要见面,由中间人转达。扶苏还道:“商品的检查也不能轻忽,最好每个包裹都拆开看看。”不仅是携带病菌的问题,有些商品不能外流,有些东西最好也不要让它们入境。这个检查大秦一直都有,只是之前没这么严格。扶苏想着趁此机会一并提出来,有疫病这个大威胁吊在前头,商队想来也没底气发表抗议。始皇帝仔细斟酌了太子的建议,与他细细商讨了个中细节,最后拍板定了下来。调整过后的商队大多只负责境外行走,轻易不入境。允许入境的商人数量不多,每次入境必须隔离二十日,且半年内都不能离开陇西。陇西一直是大秦十分重视的边郡,整个陇西的进出检查都比较严格,管理也不比都城所在的内史松懈多少。寻常人不会时常出入陇西郡,所以陇西境内出现疫病的话,也不容易往外扩散。正好那些有家小的商人为了方便和亲人团聚,大多也早就将户籍迁去了陇西。他们的亲人就在陇西定居,不让出陇西对他们影响不大。扶苏把他和父亲讨论的内容一条条列下来,写了一大堆规范出来。随即他又说道:“如今只有西域一条商道,所以只需陇西施行这样的新政。日后可就不好说了,东北或许也能开商路。”始皇饶有兴致:“与东胡往来吗?”很快他就否决了,毕竟大秦准备直接吞并东胡。不是东胡的话,那就是更远的地界了。目前朝鲜半岛的争权叫做箕子朝鲜,一直要持续到公元前194年,才会被卫氏朝鲜取代。箕子朝鲜的源于周武王灭商,商朝遗臣箕子率领五千商朝的遗民动迁至此,建立了箕氏侯国。到了西汉时期,这个国家被燕国人卫满灭国。箕子是商纣王帝辛的兄弟,不过他抵达朝鲜半岛时,那里其实不是个无人区。当地是有土著的,因为箕子带来了商朝的礼仪和制度,他才被土著推举为了国君。始皇命人取来舆图:“若是占领了东胡,箕子侯国便孤立无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