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体力不支昏死过去,三天高强度的应激控制训练强行调动起他所剩无几的精神力,令他事后虚弱得像只未满月的猫咪,一点颠簸都能致使疲惫的机体直接宕机,陷入深度昏迷。
他在一个睡眠舱中醒来。
静脉输液的导管正扎在他的手臂上,体感温度极低,导致正常温度的注射用液体涌入血管时竟带来异样的温热与痒意,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已久的浪人将冻僵的双手猛地泡进温泉里。
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他略一挣动,舱内的亮度随即由昏暗转向明亮,空气流动的速率加快,湿度温度随之调整。
一连串欢快雀跃的电子音符后,甜美的女音响起:【编号A1019530,以下是您身体的各项指标。】
话音刚落,面前的玻璃上投射出一大堆数字,宏观到身高体重体温心率血压,微观到红细胞平均血红蛋白浓度左心室舒张压嗜酸粒细胞占比等,比常规体检详细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徐迟在医学方面毫无建树,他只能从不断标红的上下箭头中读出:他的身体状况有点不尽人意。
好吧,不是有点,这数据放到临死病人身上也不违和。
他忽然有些烦躁,从玻璃小窗往外看,看到白色天花板以及红橙蓝的墙壁——噩梦尚未结束,他又回到原先那个光影魔方出现的小房间。
他伸手去按舱门的开启按钮。
【友情提醒,您正在接受营养液供给,请勿乱动。】
徐迟瞥了眼手臂上的导管,随时会挂掉的身体指标还在余光中疯狂跳动,他安静下来,躺好。当然不是求生意志作祟,他忽然对这个睡眠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睡眠舱上跳动着日期与时间:
31020606
永川时间:22:17
徐迟的目光死死粘附在那串数字上,缓慢吐气。3102年,距离他上次躺进睡眠舱被迫进入冷冻状态,已经过去了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太阳穴传来尖锐的疼痛,仿佛有人用破冰之斧一下一下凿着他的大脑沟回。
姓周的那小子说,他苦心维护为之披肝沥胆不惜粉身碎骨的天合政府早已垮台。
一时间,几天来刻意屏蔽的一些画面呼啸着纷涌而来。
“你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这片国土,和这片国土上的子民。”两鬓斑白的老人坐在庄严的司令台后,他的面前,插着天合国旗和兵团军旗,旗帜后威严的嗓音充满了沧桑浑厚的力量感,“你的将士是你的部下,更是你的兄弟。你是帝国的守门人,更是人民的瑰宝,救赎兵团在战火中孕育而生,也终将消亡于太平盛世,希望你铭记于心。”
“是,元帅!”
“好了,快去看看崇飞吧,这次行动折了他几员大将,这会儿估计又霸占着操场练兵撒气呢。”
“他……就这个脾气。”
“脾气差点好,当兵的多少都有点匪气。我从来不担心他,我担心你。”
“我?”
“嗯,你小子啊……”老人从座位上起身,扣上纽扣与年轻人并肩往外走,背着手揶揄,“把事儿闷在心里都闷出味儿来了,十米开外我都能被熏着。”
徐迟喉结微动,左手缓缓抚上心脏的位置,逐渐收拢,攥紧衣料。他脖子里的名牌紧贴皮肤。烫得宛如烧红了的烙铁。
老人的音容相貌恍如隔世,思维却不肯停留,残忍地跳跃着向前。
国王的后花园,不祥的铅云笼罩大片大片的金色鸢尾花。世上本不存在金色鸢尾,这种花是培育出的珍稀品种,是天合皇室的专供观赏类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