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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忽然我茅塞顿开，怎么这样傻!我把眼前这个机器毁了不就万事大吉?他们目前就造了这么一台，即使再赶造第二台，我不给钱，到哪儿去找三个亿的经费?再说，就是把资金弄到，造出机器也至少是一年之后了，一年中我肯定能想出更多的办法来改变这个&ldo;宿命&rdo;‐‐说不定逼着他俩把儿子都生出来了。说干就干，我向四周扫视一遍，找到一件大扳手，拎过来，朝着舱位侧边的仪表盘狠狠地砸过去。刚砸了一下，忽然有人高喊：

&ldo;住手!&rdo;是易慈，手里托着洁白的结婚礼服，正惊怒莫名地瞪着我。&ldo;陈虎刚你在干啥?你是变态狂?嫉妒我俩‐‐咱仨‐‐的成功?&rdo;这话说得颇不合逻辑，但这位才女在盛怒下没有意识到。&ldo;陈虎刚，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卑鄙小人!&rdo;

她扔下结婚礼服，哭着朝外走，我赶紧追过去，把她死命抱住：

&ldo;易慈你听我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rdo;

我颠三倒四地说明了情况，我怀里的易慈不再挣扎了，没有力气了，软软地跌坐在地上，泪眼模糊地瞪着天空。我陪她坐下，看着她悲伤的样子，锥心地疼。我说：易慈咱们绝不能让他赶着去送死，一定得制止他!但让我心惊肉跳的是‐‐她并没有像我那样，紧赶着去设法改变这个结局。她的态度让我心凉，也许这真是不可改变的宿命?也许她像华华一样，把坚守&ldo;不改变任何历史进程&rdo;的道德律条看得比一个人的生命更贵重?可那个要去送死的人是她的至爱呀。

我们凄然相对，默默无语。等我发现华华绕过我俩偷偷钻到机舱里时已经晚了。华华在通话器里喊：

&ldo;易慈，虎刚，我要出发了。&rdo;

我们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舱盖已经锁闭，我用手捶着舱盖：

&ldo;停下，快停下，这事得容咱们长远计议!&rdo;

易慈放声痛哭，但让我焦怒的是，尽管她悲痛欲绝，但她只是哭，并没开口求华华改变主意。我知道根子在哪里‐‐他俩研制时间机器时，把时间旅行者的道德律条也当成基石，嵌在物理大厦的墙基内，如果硬要抽出它，他们建立的科学体系就要整体崩塌。这样做的残酷不亚于让华华去送死。舱内的华华笑着说;

&ldo;我要走了。虎刚，我还得告诉你一句话：青史上的毁誉并不全都符合历史真实，对它不要太看重。古人还说过：&lso;周公畏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rso;只要咱们于心无愧，也就够了。&rdo;他往下说时相当犹豫，但最终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了，&ldo;据我见到的未来的历史记载，我第二次时间旅行的失事，是因为你想害我而破坏了机器。我和易慈当然知道这不符合真实。&rdo;

这么说，当我被盖棺论定时，我成了一个卑鄙小人，为夺人之妻而对朋友暗下毒手。但我那会儿无暇顾及本人的毁誉，嘶声喊：

&ldo;华华，我确实破坏了时间机器，刚才我已经砸坏了仪表盘，你千万别开机!&rdo;

他笑着向我们扬扬手，然后‐‐我和易慈一个前扑，几乎跌倒，因为我们扶着的时间机器突然凭空消失了，没有像以往两次那样在同一瞬间返回。操作系统受损的时间机器虽然勉强出发了，但它肯定无法正常旅行和返回。我和华华以阴差阳错的接力棒方式，最终实现了华华的宿命：

‐‐华华告诉我了他的宿命

‐‐我砸坏时间机器以改变它

‐‐华华乘着我部分毁坏的时间机器出发，但不能再返回。

时间机器这会儿在哪儿?它可能落在遥远的未来，那时地球上人类已全部移民而寂无一人;也可能是落在久远的冥古宙，那是没有任何生命的蛮荒之地。那么，呆在不能重新启动的时间机器内，孤独地熬完最后的岁月，我的朋友该是怎样的心情?单单想到这点就让人肝肠寸断。

易慈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晃了晃，晕倒在我的怀里。

从时间机器未能原时返回的那一刻起，我俩就知道叶禾华肯定回不来了。即使在那个与我们不同的时空里，华华改变主意要回来，并能够修好时间机器，那他也只会选择仍在&ldo;原时返回&rdo;。所以，他肯定不会回来了。但我们仍在这里守了几天，一直到心中的希望一点点飘散。

易慈经受不住这个打击，精神有点不正常，这几天她常常捧着结婚礼服，喃喃地说：

&ldo;华华，咱们不后悔，是不?咱们不后悔。&rdo;

或者苦涩地对我说：

&ldo;虎刚哥，对不起，让你在未来落了个恶名。不过咱们不后悔，是不?咱们于心无愧。&rdo;

我只有苦笑，既怜悯又感动‐‐照华华所说，易慈要成为我的妻子。那么，作为一个卑鄙小人的妻子，她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吧，可她这会儿只知道为我叫屈，没想到自己。我装作大大咧咧的样子，说没事!那都是八万年后的事了，誉之何喜谤之何悲，只要咱们于心无愧就行。

一年之后我俩结婚了。按易慈的心结，她宁可为未婚夫守节终生，但我们不能&ldo;改变历史的任何进程&rdo;。这样做也是为华华赎罪，因为我俩后来不约而同地想到，叶禾华在决意赴死前的情绪激荡中犯了一个大错‐‐不该把未来的情况告诉我俩。一旦我俩因感情冲动而做出任何改变历史进程的事（比如彻底砸坏时间机器，而让他的第二次时间旅行根本无法成行;或者我和易慈为了避免历史的恶名而执意不结婚），对华华的道德操守都是一种玷污。所以，说句不中听的话吧，哪怕只是为了让华华不白死，我们也只能按他所说的历史原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