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上红外夜视镜,戴上薄手套,轻捷地越过栅栏。这是一幢半地下式的建筑,平房显得很低矮,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院内有一个游泳池,池水映着星光。透过红外夜视镜,他看到草坪上有几道稀疏的红线,这是普通的红外线防盗设备,对他毫无威慑。
他猫腰提着激光枪,轻轻跨过那几道红线,一边还心不在焉想着其他事。他记得中学时曾读到过,法国一位科学家曾从一例罕见的血友病中,考证出很多姓莫尔的欧洲人原来是地中海黑皮肤摩尔人的后裔。几百年的同化使他们忘记了自己的祖先,仅留下莫尔这个姓氏,但遗传密码中还顽强地保留着摩尔人的特征。
一个消亡的民族。地球人会不会也消亡在k星文明中?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草丛中竖立起一条黑影,是蛇头,微风中传来轻微的环尾碰击声。蛇头轻灵地点动着,使它看起来像是两个脑袋。他没有想到经常修剪的人工草坪中竟然还有凶恶的响尾蛇,幸亏及时发现,他的随身用物中可没带蛇药。
他举起激光枪瞄准响尾蛇,准备开枪,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棵树,略为犹豫后,他轻步挪过去折下一根树枝,试了试,枝条很柔韧。他把手枪交到左手,手持树条微笑着向响尾蛇逼近。响尾蛇用它颊窝中灵敏的红外线传感器,感受到一个大动物的36度的体温。它凶狠地躬起身子准备扑过去,就在它扑出的瞬间,于平宁猛力一抽,干净利索地把蛇头抽飞。
蛇身在草丛中扭动着。于平宁欣喜地想,我还记得少年时的绝技。
他摸近房舍,听听屋内没有动静,就把激光枪调到低功率档,在走廊门的玻璃上划了一个洞,伸手进去轻轻把门打开。
莫尔夫妇睡在一张巨大的水床上,于平宁轻轻摸到莫尔夫人那边,用高效麻醉剂向她的鼻孔喷了一下,随后他绕过去,把莫尔拍醒。
莫尔睁大眼睛,恐惧地盯着面前的枪口。于平宁简短地说:&ldo;跟我来,我不想杀死你的妻子。&rdo;
老人扭头看看熟睡的妻子,尽量轻手轻脚地下床,他不知道妻子已被麻醉,害怕水床的振荡会把妻子惊醒。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留恋地看看妻子,神情悲伤。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于平宁冷冷地看着老人。我要尽量加以甄别,但我实际上已经知道了这个老人的下场。他问:&ldo;你是在053实验室工作?&rdo;
老莫尔已从最初的恐惧中镇静下来,从参加053实验室起他就为今天做心理准备。他仇恨地骂道:&ldo;动手吧,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你是个k星畜生!&rdo;
于平宁冷笑道:&ldo;我是k星人?&rdo;
&ldo;你这条狗!你这条k星人的臭走狗!&rdo;
于平宁摆摆枪口:&ldo;听着,莫尔先生,我不愿在这儿多费时间,我也不希望你的妻子醒来,使我不得不多杀一个人。如果你能用可靠的方法证明你是地球人,我会很高兴同你喝一杯的,否则我只好得罪了。&rdo;
老人沉默一会儿,问道:&ldo;谁派你来的?是不是053实验室的什么人?我想你对一个死人不妨说实话。&rdo;
于平宁略为沉吟后回答:&ldo;李力明。&rdo;
&ldo;这条毒蛇!&rdo;老人愤恨地骂道:&ldo;他昨天突然命令停止实验,我已经觉得奇怪了,可惜我没把他揭露。&rdo;
于平宁疲倦地想:又多了一个k星间谍,k星间谍下令让k星间谍去杀k星间谍,一个怪圈,蛇头咬住了蛇尾。
&ldo;不要玩游戏了。我最后一次问你,有没有办法证明?&rdo;
老人冷笑道:&ldo;我当然有办法证明。不过,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自己是地球人?在你没有自我证明之前,我绝不会向一个k星间谍泄露这个秘密。&rdo;
又一个怪圈。他知道证明的方法,但只有在你自我证明之后才能说出来,可是你又不知道自我证明的方法。
好了,于平宁想,我已经尽力甄别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开枪了。他声音低沉地说:&ldo;开枪前我想告诉你,你们四人乘坐的直升飞机曾在时空隧道中消失14分钟,你们中至少一人被k星人掉包。如果不能从四只核桃中挑出一只黑仁的,我只有把四只全砸开。将来要是证明你是冤枉的,我会到你墓前谢罪。&rdo;
老人目光中闪出一丝犹豫。他开始怀疑了,于平宁想,在没有证明之前,他已对自己是谁发生了怀疑。作为053基地的专家,他肯定知道那个秘密:在潜意识未浮现以前,复制人的心理是对原件的认同。
他无法证明自己是自己。他无法揪着头发把自己揪离地面。
老莫尔的嘴张了张,也许他是想说出他的证明方法。不过他最终走到门前,对着暗蓝色的夜空傲然扬起雪白的头颅:&ldo;开枪吧,你这条狗!&rdo;
在开枪时,于平宁黯然地想,几乎可以肯定自己错杀了一个地球人。他无法排解自己的负罪感,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如此。
莫尔夫人醒来时已经阳光灿烂,丈夫不在床上。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丈夫的尸体,胸前放着一朵小白花。她手指颤抖地拨通警局电话。
警车呼啸着开来,汤姆警官详细地勘察了现场。老莫尔是激光枪致死的,面容很平静,死亡时间约为凌晨一点。胸前的小白花是在院里采摘的。从脚印看,作案者有三十多岁,身高一米八零左右,中等体重。没有留下指纹和其他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