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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第1页）

二人又吃了点点心瓜果闲聊了一会儿。在短暂的放松后，二人的话题又转回了正事之上。

“我前些日子差人去打探了一下。”昭玉搁下茶杯，笑意盈盈地望向叶冰裳，“冰裳近日可是招揽了众多技艺高超的绣娘？”

叶冰裳颔首笑道：“确有此事。冰裳觉得只有将那些功力卓绝的绣娘聚集起来，方能更好地表现出那些纹样之美。”

“如此可真是太好了。我手下的人还打听到，周氏绣庄所用的布料与丝线也都是上等的，在业内亦是颇有口碑。”昭玉以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向叶冰裳道，“冰裳你的准备工作做的如此之好，想必对此事已经筹谋了不少时间。你们可是已经将第一批绣有新式纹样的衣物图样给设计出来了？”

叶冰裳自袖中抽出一叠图样呈给昭玉道：“已经设计出来了，还请公主过目。”

昭玉翻动着这些图样，见其图案布局满而不杂，色调搭配亦是赏心悦目，心中颇为满意。

“本宫还是非常中意这张图样的。”昭玉抽出一张氅衣图样将其交给叶冰裳。只见其上方绘有蝶恋花纹样，一对翅翼宽大飘逸的蝴蝶拱卫着花王牡丹；其下方为大片缠枝牡丹，其藤蔓卷曲缠绕，生生不息，数个大朵牡丹在藤上恣意盛开，交相辉映；三多纹和多种象征高洁品格的名贵花卉点缀于画面之上，呈现出富丽典雅的视觉效果。

“冰裳你将这氅衣制作出来后，便将它交给我。”昭玉的笑容中满是愉悦，面上的神情就好似一个等不及要穿上新衣的小姑娘，“这氅衣若是足够精美，本宫就穿着它到母后的宴会上显摆一番。届时盛京的贵妇小姐都会闻风而动，你就可以将提前预制好的衣裳放出来，到时候肯定会被一抢而空。”

叶冰裳神色激动道：“能为公主制衣，是冰裳莫大的荣幸！我定会令绣庄的绣娘全力以赴！”

昭玉微笑道：“此事无需太过急迫。越是宝贵的东西，越是不能急于求成。令绣娘们不必着急，让她们以最好的状态，来为我制作最精美的衣裳。”

“当然，我也不至于少了你们的好处，该给的银两还是会给的。”昭玉冲叶冰裳眨巴眨巴眼睛，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但若是这件氅衣能让我满意，本宫便会全力支持你的周氏绣庄。看在我殚精竭虑为你的这些新式衣衫打开商路，以及我可能会成为你家绣庄的大东家的分上，冰裳可要帮我多多削价啊。”

叶冰裳闻言只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公主莫要取笑我了。您此番帮了我大忙，我又怎么好意思问您要钱呢？”

“便是平民百姓经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呢。我既然要与你一同做生意，彼此之间的账也得算得清清楚楚，不然就会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昭玉捧起茶杯，惬意地饮了一口杯中茶水道，“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衣裳最终呈现出来的品质。冰裳，你和周氏绣庄此番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

“公主放心。”叶冰裳成竹在胸地回答道，“冰裳此番定不会辜负公主的期待。”

两个时辰之后，飞舟终于抵达了扬州。巨船悬停于云端，其正下方便是黄婆现居的村庄。萧凛站在栏杆前，俯视着脚下光秃秃的田地。此刻时节尚早，还未到棉花最好的播种时间。在田地的不远处有一座宽敞的木棚，应当就是黄婆的作坊。

巨大的仙门飞舟是不可能在田间直接降落的，那势必会引起百姓们的恐慌。萧凛施了个目及千里的咒术凝神远眺，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处有着茂密树丛的小森林。飞舟行至森林上空，萧凛考虑到若是带着四位凡女御剑飞行至地面，强烈的失重感和快速下坠的视觉刺激恐怕会让四位凡女受到极大的惊吓。

于是他脚下腾起大片云烟，转身向四人招手道：“各位，我们要准备降落了。我和庞师叔会载你们前往黄婆所在之处。”

叶冰裳等人接连踩踏上那片云烟，只觉得双脚好似踩入一团轻柔的羽绒之中。这片轻飘飘的云烟好似会随时散去，但它们却实实在在地承托住了六人的重量。

萧凛起手招出大片云烟围绕在众人四周，随后大团云雾便包裹着六人一路飘飘忽忽地向地面缓缓落去。不过半刻之后，萧凛挥手令云雾散去，众人定睛一看，便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九霄云外的飞舟，双脚再度踩在了大地之上，不由得在心底再度称赞仙门法术的神奇之处。

萧凛领着众女走出森林，便见远方立着方才看到的那个木制棚屋。他开口道：“黄婆的作坊应该就在那里。”

昭玉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棚屋道：“那便让我们来会一会那位‘黄婆’吧。”

众人几番听叶冰裳描述那位黄婆的传奇经历，此刻心中皆对即将到来的会面升起了一丝期待。

步入木棚后，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和一众村民果然已经在此等候。只见一个眼角眉梢透出精明之感的妇人笑着向萧凛等人迎了上来，此人正是此处绣庄的掌事王金蟾。王金蟾见到两位王子公主，内心亦是颇为激动。但是早已为此做好充足准备的她，看上去倒是比她的姐姐更为从容。

“民妇王金蟾，见过六殿下、九公主、庞博士和叶大小姐。”王金蟾满面笑意地对众人行了一礼，随后领着身后一位农妇打扮的老者走上前来。“几位贵人，这位便是黄婆。”

萧凛等人先前听闻黄婆的经历后无不叹服，脑海中不由得对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产生了诸般天马行空的联想。众人都觉得她一定骨骼清奇、气度不凡，在一众乡野村夫中想必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但黄婆的真实相貌和众人想象的模样却是完全的南辕北辙。众人见到的是一个身着麻衣，佝偻着腰的老妇。面对一众王孙子弟，她表现出了与其他贫民相似的畏惧和惶恐。她一头干枯的头发白了大半，常年的劳作让她的双手和面孔上爬满了丛生的沟壑，年仅四十余岁便已表现出了衰老之态。

叶冰裳和庞宜之对这种早衰之态并不陌生。常年的劳作和困苦，总会让平民老得很快。

但他们没想到黄婆亦是如此。

不过细细想来：她少时被父母当作货物出卖，被婆家殴打虐待，背井离乡后在海峡之外的异族土地上扎根几十年，最后年老返回家乡，还一直在殚精竭虑地改造纺织器械和传授纺织技术。

有着这样经历的人，又怎么会不早早地衰老呢？

黄婆见到几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最后她下意识地跪在了地上，颤抖的声线中满是惶恐：

“民妇。。。民妇，见过各位贵人，见过六殿下，见过九公主！”

她的身后，一众乡民亦是一同跪趴在地，深深埋下头去向几人叩首道：

“见过六殿下，见过九公主！”

萧凛等人见此场景，习惯了平民的跪拜的众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一股莫名的悲哀，不知为何在此刻涌上众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