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安聆的爱”算是一个正向约束,然而如今变得越发薄弱。他就像个逃离引力的星体,向着另一个更大、更深不可测的黑洞飞去。黑洞的引力会让他从物质层面上碎成基本粒子——但那又如何呢?也许这就是追寻【真实】的代价。梁度的手由背后环过乔楚辛的腰侧,从薄被边缘探进去。乔楚辛明显地抽了口气——之前他被绞缠在一条又一条的世界线里,在一次次追杀中疲于奔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纾解过了。而梁度掌心烫热,手指灵活,指节上还生着微微粗糙的枪茧,擦枪的技术简直好极了。乔楚辛断断续续吸着气,眼前有些发黑。他并非完全没法挣脱,却被久违的快感绑在原地,在恼怒中享受,在享受中唾弃这片刻沉沦。梁度的衬衫扣子散开好几粒,将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俯身轻咬他的后颈,手里快快慢慢地弄。屋外雨声掩盖了破碎的喘息,雨丝随着没有关严的窗户飘进来,桌面的吊钟花吸饱水分,粉色欲流。忽然夜风吹得它剧烈颤抖,吐出一滩又一滩包裹在花芯内的雨水,继而滴滴答答地又流了不少下来,把书桌的桌面打湿一片。乔楚辛哭了,脸颊潮红,眼神涣散,非常安静地哭,泪水染湿睫毛,从眼角寂然无声地往外流。梁度右手还握着他,左手将一部分自己从衣物中解放出来,送到他被领带反绑的手腕间。打结的领带上方,两条小臂紧紧夹着,梁度反复丈量它们之间的深浅,把乔楚辛手腕内侧的皮肤磨得通红。雨下了很久,终于在领带湿透几层时,梁度低头叼住乔楚辛的后颈,用牙齿狠狠研磨。乔楚辛此刻也哭完了,被咬得直发颤,却没有叫疼。他用沙哑疲惫的声音反问:“……有什么意思?”梁度隔靴搔痒完全没有尽兴,却觉得非常有意思,尤其是能把乔楚辛弄哭。他很想更进一步,把乔楚辛弄晕过去,然而对方此刻拳头攥得骨节泛白,浑身的僵硬与拒绝之意摆明了告诉他,再进一步就要忍无可忍,玉石俱焚。梁度现在有三分饱足,勉强能拉回一点儿道德底线了,也就不急着涸泽而渔。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裤的拉链与皮带,没过半分钟又是个体面的文明人。文明人解开痕迹斑斑的名牌领带,随意丢进书桌旁的垃圾桶,然后起身去淋浴间洗完手,拧了条湿毛巾来擦拭乔楚辛的手腕。更需要擦拭的地方,反而不湿,因为全蹭在被子上了。昨晚没了床,这下连被子都没得盖,乔楚辛飞快地起身穿衣,脸色铁青地喝道:“滚出我的书店,立刻!”梁度自从成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这样叱骂过,个别不长眼的混球冒犯他,话没说完就倒地不起了。连他的顶头上司们也不会对他出言不逊,毕竟越是到了更高的层次,语言这种伪装性很强的工具就越是不会被简单粗暴地使用。此时面对乔楚辛的一声“滚”,梁度却仿佛毫不介意,拎起披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二话不说就滚了。乔楚辛把气味浓重的被子塞进洗衣篓里盖上盖子,郁闷地坐在椅子上反思。几分钟后,没滚远的梁度又走进来,头发和衣物被淋湿了些,手里提着一袋食材丰富的自热火锅,是刚从飞行器的座舱里拿来的。“吃夜宵吗?”他问乔楚辛。乔楚辛盯着自热火锅看了一会儿,说:“吃的留下,你滚。”这回梁度非但没有滚,还喧宾夺主地从碗柜中拿出两套餐具,按着他一起把火锅吃完了。梁度彻夜未归,安聆也彻夜没有合眼。他坐在客厅等到天色蒙蒙亮,终于等到入户门被开启。看着连领带都不见了的梁度,安聆罕见地没了好脸色。“梁哥,你昨晚去哪儿了?”他问,“什么公司聚餐能聚个通宵?”梁度一路上都在考虑怎么面对安聆。安聆大多数时候是温和顺从的,但在某些时候会变得极为敏锐,态度也会异常激烈。显然昨晚的事就踩在了对方的爆发点上。他走近几步,站在沙发前,仔细端详面前的恋人——完美的脸,完美的身材,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性格,令他痴迷的浓烈忠诚的爱意——以及后腰处与乔楚辛一模一样的小红痣。梁度仿佛听见玻璃幕布慢慢绽开裂纹的脆响,很轻微,却把他眼前的一切割裂成许许多多的破碎画面。画面中,许许多多的恋人的脸一同朝他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梁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不爱我了吗?”我爱过你吗?梁度混乱地想,你是谁?“安聆,你是真人吗?”这句话霍然冲出喉咙时,梁度忽然觉得整个大脑都轻松了,像一个无形而强大的钳制被顶开了条裂隙。安聆仿佛始料未及地愣住,随即神情愤怒而悲伤:“梁哥,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话来羞辱我……难道在你看来,我这两年就像个被你随时取用的充气娃娃,连人都不算?!“梁哥,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被你这样对待,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有没有想过我这个百依百顺的娃娃也会伤心,会难过?“这几天你不再碰我,我没吭声,你越来越迟回家,我没吭声,你身上带着酒气和别人的味道,我还是没吭声。我就坐在这儿安静地等着,等你回家给我一个能圆得过去的理由,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你连一个简单的谎都懒得对我撒!”“梁哥,我不想勉强你。”安聆泪流满面,哽咽道,“如果……我的爱对你没有意义,我可以收回……”梁度猛地闭上了眼。这句话还是像咒语一样生效了,他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焦灼,与即将失去的恐慌。他的脚像被无数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步。安聆坐在沙发上,双臂抱腿,哭成个泪人,用最委屈的姿势等他上前安抚。然后他们会拥抱,会整夜做爱,诡异的胫骨扎住伤口的干毛巾整条被血染红,安聆哭得浑身抽搐,手里死死抓着梁度的衣服。梁度只好抱着他坐在机舱后座,开启自动驾驶模式,把目的地设置为dr罗的骨科诊所。“梁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梁哥……”安聆语无伦次地道歉,仿佛这下才意识到,因为和恋人的几句口角就把自己割伤,是一种多么任性偏激的举动。梁度沉着脸,没有说话,只在安聆哭得快要别过气去时,给他拍背顺气。十分钟后飞行器抵达目的地,梁度来不及等电梯,抱着安聆快步冲上五楼。罗演正在做的一台断骨增高手术接近尾声,听到消息,立刻将缝合移交给助手,匆匆走出手术室,看到担架床上满腿是血的安聆,愕然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