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而是那大典之上对我们发布了全城追杀令的大祭司。
他自山洞口的草丛之中缓缓走出,在天狗面前行了个跪拜大礼:“叩见天狗大人。”
“起来吧!”
“谢天狗大人!”说完,他袖袍一挥,对着草丛喊道:“出来吧!”草丛中又鱼贯而出十余名普通祭司。皆对天狗行了跪拜大礼。
这一幕我们着实没有想到,月女愤愤质问:“大祭司,你居然背叛我们,跟天狗勾结到了一起?”
那个大祭司着一红纹黑底长袍,手握檀木权杖,上面坠着月形铜环,不屑地对月女说道:“什么叫背叛,我从头到尾都是天狗大人最衷心的跟随者。除了天狗大人,这个世界还有谁配拥有月之精华,还有谁配得到九龙宝刀?”
“原来,你一直是他派到我们身边的内奸?”月女不敢相信,这个地位仅次于她的大祭司竟然是天狗的人,还蛰伏在她身边三千多年。
“月女啊,你还真是蠢笨如猪。我花了一万五千多年才爬上了大祭司的位置,为的不过是替天狗大人接近千月阁,好打听玲珑鼎的消息。”大祭司一副阴险嘴脸,顷刻间收起了在祭月大典上的浩然正气。
“玲珑鼎放在何处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既已知晓,为什么不直接去偷,又或者让天狗亲自去偷?你们费尽心机让云辽去偷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因为玲珑鼎上被下了咒!你知道那个咒是谁下的吗?是你卢家老祖,卢九真!除了历任月女,谁都不可以碰玲珑鼎,否则,三日之内,就会神形俱灭。只有两种情况咒语不会触发:第一种,月女将玲珑鼎转赠他人;第二种,有人代之挡咒。”
“原来,你们是想利用云辽替你们挡咒?”我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大祭司起,就很不喜欢他。都说面由心生,他一对绿豆小眼配上塌鼻尖嘴,看着就不像良善之辈。“你们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大祭司听到我的话,哈哈大笑,“如果你们知道事情完整的真相,会更加佩服我的。”
阎叔也不喜欢这个大祭司,语气不善地对他说:“你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屁快放!”
“哟哟哟,脾气还不小。不过,看在你们就快死了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吧。”大祭司阴阳怪气地嘲讽阎叔,眼神又扫过七月,“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选中月女?”
云辽反应了过来,情绪激动,冲上前去想揍那个祭司,被我们拉住了。“是你搞得鬼!”
“对啊,谁叫旧任月女太不识趣,我叫她交出玲珑鼎,她居然誓死不从。没办法,我只有给她下个恶咒送她一程了。”
“居然是你杀了旧任月女!”七月攥紧拳头,身上的那十一个血窟窿因为气愤,竟也不觉得痛了。
“不仅如此,还是我假传了月女信物,指定了由卢七月来接任月女之位,因为她是卢家千金。卢家是什么门户?那是地宫地图的传承者!谁不知道卢家的规矩,资质最好的人,就可以继承幻夜地宫的地图。我费尽心机把她弄到都城当上了月女,本以为这样的身份,可以让她顺理成章地继承卢家地图,我便可以替天狗大人偷了来。谁知道,竟被那个卢衡捷足先登,他偷走地图以后就这么消失了!”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大祭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卢衡会偷走地图,如意算盘落了空,他转而打起了其他主意。“地图没了,天狗大人要想得到九龙宝刀只能通过别的办法。所以,我编造了一个更大的谎言,那就是——祭月大典!”
“祭月大典?”月女气得身子不稳,扶住云辽,“祭月大典也是谎言?”
“我以大祭司之名,募集全程工匠,在你上任之前,以你为原型打造了无数月女雕像,确保家家户户都能收到。我对外说是为了迎接新任月女,其实,是在那些雕像里面下了一种药,一种可以让万民听命于我的迷魂药。难道,你就从来不好奇,为什么相比较你的命令,他们似乎更听命于我?”
不用想,那些打造雕像的工匠一定已经被大祭司杀人灭口。我之前在祭月大典上还纳闷,为什么一个祭司竟然可以发布全城追杀令,他的地位似乎比月女还高,现在看来,都能解释通了。我想起初进都城时家家户户门口摆放的月女雕像,本以为那只是万民为了表达对月女的敬仰崇拜之情,不曾想这竟是大祭司的一个阴谋,“所以,你就对万民洗脑。其实祭月大典在七月上任之前从来没举办过,对吧?”
“算你聪明,确实如此。我利用迷魂药控制了他们的思想,让万民误以为自远古时期,我们就有了祭月大典。”
“难怪,难怪外城的人根本不知道祭月大典的事,不是因为其他城相隔太远,而是因为你封锁了祭月大典的消息。”这月华都城竟早已成了一座傀儡之城,他太会演戏,七月又太过单纯,才会被大祭司一直蒙蔽、欺骗,玩弄于股掌之间。
“当你打断祭月大典时,我用密语对你下了命令。我叫你立刻投湖,可你并无动作。我就知道,你非我族类。你们不是外城人,而是外界人。因为那雕像里的迷魂药,是通过体内的月之精华发动的。整个虚无世界的人都沐浴过月之精华,没有人可以抵抗我的命令。”
“所以,你才下了全城追杀令,想要赶尽杀绝。”我握着血鞭的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再像在祭台之上那样抽上他两鞭。
“你们几个外界人,还不值得我下全城追杀令,我要杀的,是她!”大祭司举起权杖,直指七月,“我编个祭月大典出来可不是为了好玩。天狗大人没了地图,又不能碰玲珑鼎,云辽无所作为,月之精华还得继续抢。那么除了玲珑鼎,还有哪儿存了最多的月之精华呢?当然是月女的肉身!你每年的祭月大典,祭的不是月,福泽的不是万民,而是我们尊贵的天狗大人!那些从你身上割下来的生肉,尤其是那块心头肉,通通进了天狗大人腹中。”
月女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不!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一个谎言毁了我和云辽的幸福,再一个谎言,让我白白痛了三千五百多年!大祭司,你到底有没有心?这么多年,我和云辽过的是怎么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这一切,竟然是拜你所赐!”
看到月女崩溃的表情,天狗仰着那颗黑色狗头哈哈大笑,“谁让你自己太蠢。你的千月阁是什么地方?守卫森严!如果不是大祭司放水,你认为云辽三番五次潜入千月阁,会从来没有人发现?还有,你从来没怀疑过,我是怎么在云辽被大祭司惩罚的时候刚好出现在千月阁的?”
“天哪!天哪!你们竟然早就计划好了!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云辽失去他的人性和容貌!你们是魔鬼,是魔鬼!”月女瞪大着眼,听了那么多,满腔愤怒,却忍着一滴眼泪也不流。“你们两个,毁了我的一生,毁了云辽的一生,毁了我们的爱。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七月突然失控地扑向大祭司,大祭司的尖嘴咧开,面露得意之色。他本就是来助天狗大人取月女的性命的,七月这一送,正中了他的下怀。他举起权杖,摇动上面的月形铜环,铜环“哗啦啦”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变成了一把银色长剑,直往七月胸前刺去。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一切的画面都成了慢动作,那把长剑刺入、拔出,倒在地上的,是云辽。他替他深爱的姑娘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耳朵逐渐缩小,牙齿慢慢平整,云辽最终成了一个俊朗少年的模样。眉目清秀,鼻翼高耸,这就是七月爱上的那个翩翩少年。
“我的七月……云辽此生,家、家境贫寒……可我,内心富足,我有……你的青睐……”大片红色从云辽的胸口晕染而出,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会溢出一口血。七月紧紧抱他入怀,瘫坐在地上,不停替他擦拭血液,“三千……三千五百多年,七月越来越美,云辽,越来越丑……七月越来越、善良,云辽,越来……越凶恶。我时常回忆,当年,如果在遥星城,我……我没有翻过你的墙,是不是我这一生,就白活了?答案……是肯定的,云辽、七月,天生一对。可是,这……这一对,如今,终于要散了……不管我如何、努力,我都抓不住你……”
“不,云辽,你一点也不凶恶。你还是我心中那个善良美好的少年。记得你第一次翻墙给我送糖人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话吗?你说,七月爱吃,云辽便一辈子做给七月吃,你不可以食言。七月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七月、云辽,天生一对,一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