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刚到的时候上来转了一圈。”
戚屿抬眼看酒保:“威士忌加柠檬苏打水。”
等酒的间隙,两人一直在沉默,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下一句话,直到戚屿催促:“你要跟我说什么?”
许敬没话找话般问:“你最近怎么样?”
戚屿呛了他一句:“前两天不是刚打过电话么?”
“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倔的人……”许敬苦笑,又问,“你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吧?”
戚屿:“嗯。”
说了两句空头话,许敬似乎才鼓起勇气说正题:“你怎么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要走?”
戚屿接过酒保递来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才道:“我爸都跟我说了。”
“难怪,”许敬看向他,“你和傅延昇真是那种关系?”
戚屿顿了顿,承认道:“是。”
许敬:“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戚屿垂眸:“我那时也没想跟他走这么远,我弟已经那样了,我再喜欢男的,太离经叛道了……怕告诉了你,你也觉得我胡闹。”
许敬淡淡一笑:“也对,你爸肯定不会同意。”
戚屿:“他不但不同意,还很生气。”
“他知道了?”许敬一愣,意外道,“是你爸让傅延昇走的?”
戚屿:“不是……”
“那为什么?”许敬收回视线,眼神有些阴郁,“我都把位置让出来了,他为什么不好好留在你身边?真是得到了都不懂珍惜……”
戚屿忍不住问:“敬哥,你就那么在意傅老师?”
“能不在意么?今年五月份你来山雨让我撤资,我当时问过你,是不是跟傅延昇让你有这些变化,你没回答,在我看来算是默认了。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也没见你那样,可他才两年就让你跟我理念不合,那以后呢?”许敬喝了口闷酒,看上去很低落。
戚屿蹙眉道:“理念不合可以慢慢磨,我从没想过让你走。”
“道理我都懂,但人总是会有一些执念……我那时看不开,就想干脆换个环境,调整一下心情,刚好那一阵林焕一直在挖我,我在山雨做了几年的投资,林和资本是我当时能选择的最好的一个去处……”许敬叹了一声气,慢慢晃着酒杯里的冰块,道,“罢了,时间总能让人慢慢清醒过来,隔了这么久,我也得承认,当初的决定是有一些赌气的成分……”
戚屿心头一颤,果真又被傅延昇说中了?
许敬喝了口酒,低声道:“红妆菲亚的事,我并不参与,今天只是纯粹被林焕拉来凑个热闹。抱歉,我原本还以为你在帮着你爸处理集团的事,不会来参加新鸟的商会,我从没想过要给你什么难堪。”
戚屿:“没事……”
许敬:“坦白说,这半年看着司源集团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帮不上忙,心里也不好受。不过,现在后悔也没什么意义了,只希望你和你爸爸都能好好的吧……”
戚屿心中百转千回,缓了许久,才将酒杯凑向许敬,许敬下意识的举杯跟他轻轻碰了一下。
“其实在听爸爸说你要走时,我心里也很难过,反省了很久,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没做好,让你失望了,可是我无法让自己妥协,去接受你的那些观念,或是在你和傅老师之间做个取舍……我努力说服自己,如果你走后能比留在我身边更开心,那我情愿放你走,”戚屿笑了笑,自言自语般道,“但我知道,你既然会走,那一定是我辜负了你……”
许敬浑身一震,一脸惊愕地看向戚屿。
昏暗的灯光下,青年星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深沉的寂寞与自责,叫许敬一瞬间回忆起了自己八年前初见对方的那一幕。
那是在纽城美薇分公司,他看见十三岁的戚屿安安静静地坐在他们销售部外的公共活动区看画报。那时的戚屿已经长得非常俊美,不知是谁带他去做了一头深栗色的卷发,混血儿似的,与许敬想象中埃克苏佩笔下的小王子如出一辙。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就是被这孩子眼里透露的那种孤独吸引,不由自主地靠近他、陪伴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倾尽自己的所有耐心与温柔……
许敬快速收回视线,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震动,他猛地喝了口酒,一瞬间辛酸苦辣全涌上来。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显眼的“林焕”二字,许敬扫了一眼就把手机翻了过去。
“小屿……”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嗓音快速说,“我听说,立早集团因为家族斗争搞得一团混乱,前阵子司氏撤资,章有发还花了不少钱来司源集团搅局,导致他们自己旗下的菲亚红妆资金链都有些紧绷,这事他们压着没往外透露,但林焕知道,菲亚红妆经营这半年,章家还老想从林焕手中套钱,林焕已经很不耐烦,他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菲亚能不能拿下和新鸟的合作,如果拿不下,他便打算撤资了……”
许敬边说边抓着手机站起来:“叶钦如很能干,杨晓雪对你们非常有好感,你们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我该走了。”
戚屿跟着起身:“等等……”
许敬顿住脚步,再一次扭过头去,却有些不敢看对方,他怕自己又被戚屿那双眼睛摄了魂,夺了魄,做出身不由己的事。
戚屿望着他,眼眸熠熠发光:“敬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很高兴,因为这些话代表你也一样成不了你曾经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他顿了顿,又说,“无论你去哪里,我的心里和身边都会留着属于你的位置。”